红薯

  学校里陆续出现了卖红薯的摊贩,摆在楼下的过道上,每次经过,都能闻到红薯诱人的香味。我想起自己好像很久没吃过红薯了,这样想着,自己也嘴馋了。

  记得我小时候,经常吃红薯。那个时候,家里还没有电磁炉,炒菜就架在炉上,炉内烧煤球。母亲就把红薯放在炉内,贴着壁上,烤熟后,热腾腾,香喷喷的。但是长大后,反倒很少吃红薯了,街上也很少看到卖红薯的人。久而久之,红薯似乎就成了年少记忆里的东西,值得怀念,却不会日日惦记。

  今天晚上自习完后,在图书馆后面口,我看到一个中年大叔在卖红薯。瞧着周围无人,就打算偷偷买一个吃。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觉得买红薯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他身穿一件咖啡色外套,很旧的样子,内搭一件蓝灰色毛衣。学校的路灯很暗,他的脸我并未看得十分真切,只觉得面色憔悴。我问他怎么卖,他说,六块一斤。我说拿个小的吧,他掂量掂量,说一块五。我有强迫症,不想留个五毛,又觉得种粮食的人大都很艰辛。我母亲以前买菜,对我说,多买一点老人家的菜,他们赚钱也不容易。于是我说,那我付两块吧,大冷天的,你卖红薯也辛苦。

  我付了一张五块的,他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堆钱,很零碎,太多是零钱,看得出今天还是卖了许多红薯。他又摸索了好久,从中挑出三张皱巴巴,又老又旧的票子给我。

  我捧着这个小小的红薯,并不烫手,反而温温的有点凉。我打算去桥上吃,前面就是步云桥了。到了步云桥,下面便是五泉湖。前两年刚到邵阳的时候,湖还是干涸的。去年学校做了一下绿化,五泉湖才复苏了。

  湖并不干净,但是夜里也瞧不见。我站在栏边,看着水波粼粼,耳边仿佛听到了远处有人在弹《声声慢》。

  怎么说呢,并不好吃,远比不上家里烤的。最外边的一层,应该是最脆,最香,最好吃的,但是这个红薯烤得一点水平都没有。我有点失望,没想到再吃到红薯,竟然是这个味道。

  我不知道是吃惯了好东西,舌头挑剔了,还是这个的红薯的确太糟糕,我心里有点落差。又或许这和许多事一样,时过境迁,多年以后再回味起来,原本就尝不出从前的味道了。

  之后,我又在桥上傻站了半个小时,发呆,想事情。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喜欢一个人到步云桥上,看看风景,吹吹风。有时候,我也想去看心理医生,但是碍于面子一直不好意思去,因为我觉得,一个正常的人是不需要看心理医生的。

  我突然觉得,一个人也有不好的时候。就比如,你把好友列表一页一页地翻下来,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读下去,却找不到一个在你身边并且愿意出来陪你散步的人。

  打算回寝室的时候,我又看见了那个大叔,他依旧一个人,单薄地站在西风里。我又想起了以前看过汪曾祺的一篇小说《黄油烙饼》,其中最后一段是“萧胜一边流着一串一串的眼泪,一边吃黄油烙饼。他的眼泪流进了嘴里。黄油烙饼是甜的,眼泪是咸的”。我看着他,只觉得心里酸酸的,难受。红薯也是甜的,眼泪也是咸的。

  一盏昏黄的路灯凄凄地亮着,我站在灯下,桥上并没有什么看风景的人,只有寒冷的水风,把那个落寞的影子拉得无限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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