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太阳

  “哥哥,收拾好了吗?”若嫣嘟囔着叫唤道,眼神中透着浓浓的急促。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若风大声回应道,一脚正踩在高高的梯子上,双手翻滚起抽屉里的衣物,好像在寻找着宝藏一般认真又迫切。嘴里还不时念叨着:“淡紫色的外衣到哪里去了!”

  少顷,若嫣又着急催促道:“哥哥……快来不及了,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你快点!”

  只听见哥哥一句浅浅的“我来了!”随之而来,又是一声“嘭嘭!”袭入若嫣的耳畔。

  若嫣下意识地迈出凌波微步,奔向卧室。

  只见,若风一脸茫然地紧抱住自己的右腿,吃痛的眼神在眸间悠然略过。约过了半晌,若风才缓缓从地上爬起,笑盈盈地说道:“我正在做拉伸运动呢!”

  “哥哥,你真慢,像只小乌龟一样!”三岁的若嫣对哥哥的解释深信不疑,嘟起嘴责问说。

  接着又强调道:“哥哥,你再不快点,我们今天就追不上太阳了!”若嫣两双手横叉在胸前,说这话的时候嘴巴嘟得可翘了。

  “傻若嫣,哥哥答应你的,今天一定带你追上太阳。把整个太阳都捧在手心里,送给我们最可爱的小若嫣,好吗?”若风一脸笑意地说,弯弯钩起的右手食指,轻轻滑过若嫣的鼻尖。

  他知道,他今天一定要追上太阳。因为他不得不那么做。

  02

  若风是若嫣的亲哥哥,今年十岁。

  他们自小居住在风景如画的一叶村,据说一叶村的命名,来源于“一叶知秋”。

  步入秋天的时候,群山环抱的一叶村,会陷入了一阵阵猩红和一缕缕和煦鹅黄中。漫山遍野的枫叶,点缀起整个一叶村的光亮,璀璨耀眼,就像太阳一样,温暖和煦,留下满满欣喜。

  早在初秋萌芽之期,若风就答应了若嫣,要找个阳光灿烂的秋日,携着淡淡凉爽之意的秋风,漫过枫叶林的尽头,带若嫣找到她心心念念的太阳。

  也许,那个时候的若嫣,自己也并不确定是否能追上太阳,但是她还是想勉力一试。

  “哥哥,你踩快点哦!”若嫣独坐在自行车最光荣的宝座上,兴奋地呐喊道。

  “好咧!坐稳了,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若风饶有兴致地说,眼神中却透着丝丝犹疑。

  这是若风学会自行车以来,第一次带着若嫣,一起坐在骄傲的宝座上。 也是若风第一次带着若嫣一起离开一叶村。在此之前,若风一直居住在一叶村,寸步未离。

  03

  深秋的风,吹起来总是略显调皮,漫山遍野的红色中,突兀着两个小人儿,像细风一样,拂过每一缕枫叶的心尖。

  “啪嗒嗒!”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尖叫声“啊呀!”,还有随之而来的哭闹声。

  若嫣娇弱的身躯,半躺在米黄色的泥路上,眼泪汪汪,伴随着阵阵叫吼:“哥哥骗人,我再也不追太阳了!”紧接着又是一阵“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哇……”声音极大,划破了深秋的风。

  若风忍着痛赶忙扶起瘫倒在地的自行车,语气极温柔哄道:“都是哥哥不好!哥哥太笨了,所以才学会自行车!都怪哥哥,小若嫣不哭,小若嫣乖!”若风试着去扶起瘫在地上的若嫣,却被若嫣下意识地回绝了。

  听到哥哥的安慰,若嫣的哭叫声显然轻了些,频率也有减缓的趋势。只是口中还是重复叫唤着:“我不要追太阳了!追太阳一点都不好玩!”

  若嫣右手擦了擦脸上的泪花,还有被泪水浸湿的双眼。惹得泪水与泥土的腥黄色芬芳夹杂在一起,在脸上汇成了一朵浅浅小花。

  若风嘴角忽闪起一抹微笑,而后又迅速地略平了嘴角的弧度,右手轻轻抚在若嫣的脸颊,说:“乖,哥哥跟太阳说好了,今天要玩龟兔赛跑的游戏,哥哥不能言而无信啊,小若嫣你说是不是?”

  若嫣的眸中闪过一道亮丽的光,若风知道,他的解释得到了若嫣的认可,接着说:“乖,我们先起来,哥哥保证,等下一定不会再摔跤了!”

  若风忍着剧烈的疼痛,重新坐在了自行车上,像一只雄鹰,驰骋在了这片连绵不绝的深红色画卷中。

  他知道,他心里知道,他今天一定要追到太阳。

  若风望着远处的山麓,对自己说:“加油!我一定可以的!”

  04

  这是十岁的若风第一次离开一叶村。若风只是在跟村里人询问了往县城的去路后,就匆匆忙前往了。

  脑海中一个坚定的念头充盈回响着:“走过这一片又一片的枫叶林,来到枫叶林的尽头,再沿着泥土小路一直走十公里,就可以到达县城。”

  一路上,若风满心期待地望向枫叶的尽头,他知道那个尽头就是他前进的目标,他忍得苦痛也不得不前往的目的地。

  终于,若风带着若嫣,穿过了一片又一片的枫叶林,来到了期待已久的泥土小路。

  只是后来突现在若风眼前的却是一个三岔路口,路口的两端,是泥土小路,也是人生的抉择。

  无奈的若风只得尝试着倏然前往,而后幸而遇到一位上山砍柴的好心人,才得知,自己选错了路。

  正在若风准备掉头离去时,好心人忽道:“我知道有一条近路,可以从这里通往县城。我正好要从这条路回去,跟我走吧,小兄弟!”说这话的时候,好心人脸上浮出一脸笑意。

  若风瞪大眼睛望了望对面的中年男子,心中闪过一丝犹疑,而后又被内心的声音打破了:“你必须,必须尽快到达县城!”

  05

  后来,若风与若嫣两兄妹被好心人顺利地带回了一个破旧的小窝,安置了起来。

  与中年男子一伙的,还有另外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一个留着长长的络腮胡,脸上黝黑黝黑的。另一个端着一张长长的瓜子脸,脸上还印刻着细细的皱纹,一字一句间,满满都是岁月的痕迹。

  深夜时分,若风寻着个机会,正欲带着妹妹一起逃走。却不料,撞见了半夜上厕所的络腮胡男子,情急之下,只得自己一个人先抽身离去。

  后来,络腮胡男子追着若风跑了许久,看到若风一不小心滑入了陡峭的山坡后,络腮胡男子才放弃了追逐。

  那天晚上若风负着伤拼命地往前跑,直到跑到了一片星星光亮之地,那是临镇的一个派出所,若风拼命地拍打着派出所的大门,嘴里撕声力竭地呼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直到一个穿制服的青年男子从侧门出来,若风还来不及跟他交代事情的完整经过,就因体力不支晕倒了。

  年轻男子望着此刻遍体鳞伤的若风,心中闪过一丝心疼。后来,年轻男子把若风送到了镇上的小诊所进行治疗,还连夜带着搜寻队进山寻找若风的妹妹若嫣。

  06

  第二天凌晨,当若风从睡梦中依稀清醒过来,看到身侧的若嫣时,一把将若嫣抱入了怀中,瞬间落下了欣喜的泪水,说:“若嫣对不起,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若嫣一脸无意的俯入若风怀中,慢吞吞说:“哥哥,原来昨天那么多人都跟太阳约好了,一起玩龟兔赛跑啊!”

  若风冷着了笑,说:“对啊,太阳公公喜欢热闹!”

  “那我们赢了吗?”若嫣一脸好奇问道。

  若风的目光在若嫣身上停留了少许,坚定地说:“赢了!”

  说完,若风正欲从病床上爬起来。却被一旁的青年男子极力劝阻住。

  奈何若风与青年男子一番耳语过后,青年男子吃惊地望向若风,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丝同情和钦佩。回头的那一瞬,一抹眼泪偷偷地溜了出来,滑在了浅蓝色的衣领上。

  后来,青年男子跟派出所的领导请了半天的假,亲自将若风与若嫣送往县城的一家医院,那家若风匆匆忙赶去的医院。

  07

  “妈!”倚靠在病床一旁的若风,望着面容憔悴的母亲,轻声唤道,眼神中藏着淡淡的忧伤。

  接着,若风从背包里掏出一袋衣服,又从母亲最爱的那件淡紫色外衣口袋里掏出来一叠钞票,说:“妈,你看,我给你带钱来了!还给你带了衣服!”

  那件淡紫色的外衣,便是若风父亲生前送与母亲的生日礼物,一直被母亲视如珍宝。

  只是,此刻躺在洁白的床上动弹不得的母亲,也只能透过微稀的光,望向一脸沧桑的若风,还有旁边一脸无辜的若嫣。勉力从厚重的氧气罩中,透出淡淡叫唤声:“风儿、嫣儿”,眼角还时不时渗出透明的液体。

  就在昨天傍晚,村里的一位大婶着急地找到若风,告诉了他母亲在县城出车祸的事情。

  若风心下着急,赶忙回家收拾了一些日常衣物,还有母亲藏在家中的所有积蓄,就带着若嫣,赶往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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