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格

  他要是真的爱你,早就娶你了,林雪。相信我,这世上,只有我才是真的爱你。”江目拉扯着林雪的手臂,眼神微弱无力道。

  “你要是真喜欢我,就该为我着想。”林雪说完,用力挣脱了江目的拉扯。接着,往远离河岸的方向快步跑去,只留下一句“我是不会相信的。”回荡在空中。

  江目与林雪,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从见到林雪的第一刻起,江目就喜欢上了她。只是碍于颜面,也因害怕失去,所以一直不敢打破这份纯净的关系。

  可就在两年前,林雪与高延相识。两个人像是如心有灵犀一般,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高延是江目所在公司的总经理,也是大老板的儿子。自从林雪与高延在一起后,江目的心便恨得牙痒痒的。就好像原本就属于自己的香饽饽,如今却被他人抢了去,心里着实不甘。

  一开始,林雪与高延之间,你侬我侬,甜似蜜饯,关系无懈可击。可是时间长了,就容易生出些岁月的痕迹来,一道道细纹,躲也躲不掉。江目便恰恰抓住了这些滋生出来的空隙。

  林雪常常会问高延:“你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吗?”

  高延说:“想。”

  “那你会娶我吗?”林雪接着问。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娶你,林雪,这些事我们之后再商量好吗?”高延语调温柔道。

  “什么叫不知道?能不能?”林雪说。

  高延闭而不答。

  这样的对话,随着两人相处时间渐长,时有发生。

  林雪不明白,高延到底是不想跟自己结婚,还是在逃避着些什么。每次,林雪都得不到那个自己最想要的答案。而高延,也是一次又一次地找着各种借口,从未承诺。

  02

  有一天,江目向往常一样,以好友聚会的名义,把林雪叫去了酒吧。本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聚会,没想到却是实实在在的鸿门宴。

  酒吧中,灯光交闪,骄人妩媚,每一个人都显得格外的迷人与沉醉。舞台的中央,少男少女们甩动着晕眩的头颅,扭动着沉醉的身躯。好像此刻,自己就是世界的主宰。

  江目带着林雪穿梭在人群中狭窄的过道内,缓慢地前行着。只是没曾想,接下来的那一幕,足以让林雪颠覆了岁月的平淡。

  在距离林雪身侧四五米远的一卡座上,依稀可见一个半躺着、身材火辣的身影。那女人身上轻俯着的是一个男人,男人左手拥其入怀,右手在其柔软的部位肆恣抚摸着,两个灵魂通过嘴唇轻轻触碰着,好似彼此相融。

  林雪目不转睛地望向不远处,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男人微微抬起侧颜,林雪心头燃起的怒火才顿时如翻江倒海一般。林雪快速冲到了男人的身侧,拼命撕拉起男人的衣襟,一句话也没有说。

  过了片刻,手掌间响起“啪啪”两声,随后林雪无奈地离去。

  “我就说了他跟办公室的女助理有一腿吧。像他这种浪荡公子哥,真的不值得你为他伤心难过,林雪。”江目紧紧跟在林雪的身后跑着,气喘吁吁道。

  林雪只是丢了一句“不关你事”,就上了一辆随手拦住的出租车。

  03

  “嘟嘟!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高延的耳中始终传来同一句话语,一遍又一遍。他就这样,自从第二天清晨清醒过来,就一直抱着手机,片刻未停。

  电话另一头的那处空间中,一直弥漫着一连串清脆的声音,手机的屏幕也被这一连串一连串的消息提示所霸占着。

  林雪静静地倚靠在床头,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空气,整整一夜。

  林雪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她不敢想,也不敢问,更不敢去看手机里,随时可能传来的答案。

  她自言自语苦笑道:“你曾经说,你最喜欢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因为里面有一句话是你最喜欢的,‘所谓世间,不就是你吗?’

  “真好笑,我现在就变成你了所‘喜欢’的那样。只是这种喜欢,代替了另一种喜欢。

  “你说,所谓世间,不就是你吗?

  “我说,仅一夜之间,我的心判若两人。你自人山人海中而来,原来只为给我一场空欢喜。你来时携风带雨,我无处躲避。你走时乱了四季,我旧病难医。”

  这一夜,没人知道她是怎样熬过来的,除了无力,还是无力。她想听他的解释,可是她心里清楚那一幕,是她亲眼看到的,那就是最血淋淋的事实,无可争辩。

  那个答案其实早在那一瞬间,就已经在她的心头埋下了烙印,挥之不去。

  高延给林雪发完最后一条微信消息:“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答复。”就起身出了门。

  “咔嚓!”“叮咚!”关门声和手机提示声随即同时响起,高延拉住门把的手停了停,又满怀希望地拿起手机。

  当看到网络的那一头传来的,是一封从美国一家医院处发来的邮件时,高延悬着的心先是沉了沉,过了几秒,却似满血复活般瞬间回到了天堂。

  高延兴冲冲地来到了商场,来到了那家许久未进的商店。

  导购员一眼就认出了高延,极其礼貌问道:“高先生,您是来取之前定制的戒指吗?”

  “是啊,我决定向我女朋友求婚了。”高延声音洪亮道。

  “做您女朋友真是太幸福了,求婚前两个月就精心准备好了戒指,想必一定是场极其隆重的求婚吧?“导购员满脸笑容问道。

  高延“哈哈”浅笑了两声后答了句:“说笑了。”而后,又大快步跑出了商场。

  04

  汽车在开往林雪家的路上又蹦又跳地行驶着,兴奋不已。高延时不时往副驾驶的方向瞥一瞥,因为戒指就放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一想到心中曾经如此暗沉的负担,如今却只是一场误会,高延悬着的一颗心,才渐渐放了下来。有些人,有些事,别人可以不在意,可是他却十分在意。

  高延本以为幸福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没想到却是另一个不幸的开端。

  “喂,您好!请问是高延先生吗?我们这边是公安局,有人举报你们公司存在非法交易,麻烦您现在过来走一趟,配合警方调查!”

  “滴”电话挂断的那一刻,高延短暂的幸福被一下子揉成了碎片。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流逝着,林雪始终没有等到那个所谓的答复。高延与林雪的聊天记录始也终停留在那句“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也是到了后来,过了很久很久,林雪才渐渐体会到,原来没有答复也是一种答复。

  05

  半年后,在离高延公司很远处的一家咖啡馆里,林雪又再一次遇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一次,屹立在女助理身旁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林雪远远朝那边冷看了一眼,正打算离去。只听见背后传来一句惊人的话语:“林小姐,请等等。”

  林雪转过身,带着疑问的眼神:“嗯?”

  女助理手腕着男伴朝自己走来,眼中藏着的是满载幸福的浅浅笑意,林雪不禁问道:“你们?高延?”

  女助理回道:“林小姐,其实您误会了。”

  林雪疑问说:“误会?”

  女助理跟旁边的男伴耳语了两句后,就指引着林雪往不远处另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女助理眉头闭了闭,随后又舒展开来,不急不慢地解释着:“林小姐,上次的事,真的很抱歉。事情其实并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

  “我我……”女助理吞吞吐吐道,而后又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我当时也是不得已,我实在是很需要那笔钱。”

  “钱?高延给你?”林雪着急问道。

  女助理:“不,是江目。江目说,只要我陪他演一场戏,就给我一大笔钱。我知道我这样做……可是我当时真的很需要这笔钱,虽然……”

  林雪听着听着,沉寂的心像是瞬间被搅动了一下,可一瞬间又凉了回去,冷冷道:“好了,好了,不用说了,都过去了。”随即打断了女助理的自述。

  06

  林雪正打算起身离去,女助理又再一次挽留住了她,“他当时会那样做,其实是把我当成了你。是我给他下了药。”

  林雪听到这个久违的解释,舒展的一颗心,瞬间紧了起来。一时之间,思绪一片混乱。脑海中一个莫名的声音回荡着“你错了!你错了!你错了!”

  女助理接着补充道:“这半年来,我内心一刻都没得到过安宁。其实,我看得出来,高总真的很在乎你。他知道你很想结婚,所以特地邀请巴黎的设计师设计了一款独一无二的钻戒。只是,正因为在乎,他才一直没有告诉过你。”

  女助理眼神凝了凝,接着说道:“高总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他说,女人是不是都有一个做母亲的愿望?

  “我说,应该吧。高总对我说,他可能永远也满意不了你的这个心愿,所以他不敢向你做出任何承诺。”

  林雪听着听着,心尖也随之颤抖起来,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酸爽。这一刻,林雪的心百感交集,太多迟来的答案,太多交集的情绪,太多意外的反转,让她措手不及。

  她现在才意识到,当时为了报复高延,而向警察局举报他,她真的做错了!

  “那天我去监狱探望他时,他跟我说……”女助理话还没说完,就被林雪一句反问“监狱?什么监狱?”打断了。

  女助理接着说:“高延公司因资不抵债,而进入了监狱。”

  “后来他跟我说,他反而很感谢我,带给他的这场误会。因为最起码这样,他就不用再花心思想去想,该怎么面对你了。他说,也许这都是最好的答案。”女助理说完,递给了林雪一个信封。

  信封里藏着的是一份美国寄来的关于高延绝对不育的误诊报告,还有一封致歉信。女助理说,那是她在替高总收拾办公室时发现的。

  07

  那天,恰是寒露。深秋的风呼呼地刮在监狱门口的大树上,叶子洒落了一地。

  林雪从天朦胧亮起,就守在了监狱大门口不远处的一个角落。一直等到,亲眼见到高延平安出来,她才默默离去。

  从那之后,林雪就来到了大理。用她为了给高延还债而卖掉房子后仅剩的钱,开了一间名叫“人间失格”的民宿,就在洱海旁。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林雪说,她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三年后,林雪所经营的那间民宿成了著名的网红打卡点,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们,来民宿中拍照留念。

  盛夏那天,风很清,洱海的风迎面吹来,很温柔很温柔,好像在说:“你好吗?”

  林雪从躺椅中懒懒起身,恰好与远处投来的一缕目光迎面相撞。此刻,时间如此寂静,像静止一般,搅不起二人目光中一丝涟漪。

  “你还好吗?”一个满怀温柔又充满磁性的声音问道。

  林雪眼神定了定,她先是半眯着眼,带着浅浅的笑意摇了摇头,随即慌乱的心神瞬间如泉涌般,嘴角的弧度也从一个水平渐渐弯成了一个半圆形。

  林雪微微点着头,目光注视着面前那个男人,️沙哑的声音回答道:“我挺好的。”

  “我也挺好的。”高延深情道,带着一抹神秘的浅笑。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一句熟悉的话语,在林雪的脑海中回荡起来:“所谓世间,不就是你吗?”

  “谢谢你。”高延继续说。

  “不客气,还有,对不起。”林雪一本正经说道。

  随即,高延低了低头,双腿缓缓移了移,又用右手轻捂了捂鼻头,笑着问道:“老板娘,我可以来打工吗?欠你的钱,可能要靠以身相许来还了!”

  林雪眉头动了动,浅笑着翻了个白眼,答了句:“你欠我的,要用你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来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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