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

  我第一次见她是在一个午后,阳光慵懒,她穿着蓝色毛衣、深色牛仔裤站立于窗前,她的眼神好似深情又似无物,浑身透着清冷。我忍不住想与她交流,想问一问问她在看什么,为什么她的目光里透着压抑和悲伤,脸上却又挂着笑容。可最后我也不知怎么开口,便陪着她默默的坐着。过了好久,她才转过身对我说,我们终会再见的。

  正如她所说,我们又见了面,这一次是一个晚上,我坐在阳台忍不住的抽泣,眼泪一直往外流,我害怕又委屈只能压抑的哭泣,她问我为什么哭,我说他们都不懂我。

  “他们是你最亲近的人,是养育你长大的父母”“他们是生我养我的父母,可是他们根本不懂我,我的人生应该由我自己做主,过的好不好都是属于我自己,为什么他们要打着爱的旗号绑架我,非要我做他们想做的事,成为他们想让我成为的人,说什么女人年龄大了就嫁不出去了,作为女人就应该成家生子,要不然你做什么女人还不如死了算了。这些话是作为家长该说的吗?难不成就因为外界的眼光和所谓的传统思想我就要随便找个人嫁了吗?婚姻不该由我自己做主吗?难道和那个人过一辈子的不是我吗?”“你和他们说过了吗?”“说了又如何,他们根本不懂,只会骂我。”我越说越委屈,无助又愤怒,我抱紧了自己好像这样就能好受一点。她看着我带着同情和无奈,她摸着我的头,手指冰凉,我忍不住哆嗦。“你看,外面多黑”我随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外面是高楼矗立,灯光点点,我不明所以只能转过头看她,她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我的头,眼神却不再看我,她说:“过的很累吧,家人朋友都不理解你,大环境对你们这些‘剩女’也挑剔,闲言碎语也多,要不然从这里跳下去吧,反正天黑谁也看不见,跳下去就解脱了;你的父母、朋友,逼过你的人都会觉得内疚,他们会在悔恨中过一辈子,你也不用如此委屈了,对不对。”她脸上挂着笑容,冷漠又讽刺。我望着她,看着她对我笑,耳边是她温柔的声音不断蛊惑着我,像人鱼的歌声怂恿着水手,然后葬身于大海。“跳吧,不会痛的”她如是说道。我靠近窗户看着楼下,就像深不见底的黑洞我害怕,我不自觉的往后退。

  “女儿,我给你热了牛奶,一会儿出来喝了。你妈妈也不是想骂你,她就是着急,毕竟和你年龄差不多大的都已经结婚了,小孩儿都上学了,你也不要生我们的气,都是为你好。毕竟爸妈年级大了,以后总的有人照顾你不是,好了,等会出来把牛奶喝了,听话啊。”门外是爸爸的声音,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

  “他们还是疼我的。”我小声的说,“刚才不是你说他们不懂你吗?”她歪着头看我,好似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可他们只有我一个女儿,如果我死了他们要怎么办?”我摇了摇头,用手抹掉了眼泪,“我还想再和他们好好沟通一下,多说几遍他们就能懂了。”听了我的话她也只是看着窗外,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呢喃着:好可惜,只差一点就能不再烦恼了。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可是我很感激在我难过的时候她能陪着我,开导我,我真心的对她说谢谢,她也只是看着我笑,不带一丝温度。

  往后的时光我总能见到她,虽然不频繁,但也算的上熟悉了。每次我需要倾诉的时候她都在,难过哭泣时她也在,她总是出现的那么及时,虽然她经常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可有了她的陪伴我觉得很安心。奇怪的是每次我和她说谢谢的时候她总是带着一抹嘲讽的笑容。

  “离开吧”在我又一次与家人发生冲突时她对我说道,“离开这座城市,到另一个地方去,你不是一直想去其他地方看看吗?你不是想过不一样的生活吗?现在就好,离开,反正你的家人只会给你带来烦恼,工作也不是你喜欢的,你憧憬自由,向往诗和远方,现在就走,走得远远的他们才会明白你说的是对的,才会妥协。”“可我去哪儿?又能做什么呢?”我很迷茫,她笑着,轻声说:“什么都可以,你可以走遍世界的每个角落,你不用拘泥于一份工作,一个地方,你可以恣意的笑,忘我的哭,或许你还会遇到你一直想遇到的爱情,遇到那个他。”她的语气充满了迫不及待,她的眼神也不再冷淡,变得有温度有生气。“爸妈…”“你可以每个月给他们打钱,就算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我不得不说她的话对我很有诱惑力,我不断琢磨着这个方法的可行性,我可以去过我想要的生活,逃离这个地方,这些人。我想到我只身在陌生的城市闯荡,自由的呼吸,快乐的生活,我可以在每个城市都待上一段时间,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然后离开;我能见识大千世界的奇妙;能认识不一样的人;想着想着我就笑了,是的这才是我想过的生活,不是现在这样委曲求全,去妥协,去过毫无意义的人生……想着想着我又想到了家人,他们都已年迈,能否承受得了我的任性,现在的我是否还能去闯荡,有什么资格去与其他人争,有什么能力本事去争,我的热情满满冷却下来,我看见她的眼神由期待变得锋利,她依然冷漠可我知道她生气了,她说:“你总是怨天尤人,你为什么只是想不去做,如果你甘心这样活你又何必假兮兮的强调自由和人权,你都没有更好的本事,你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收起你的异想天开,也收起你所谓的路由自己决定的态度,妥协吧。”她恨我,恨我不争气,恨我瞻前顾后,恨我懦弱无能却又诸多不甘。

  我伸手想抓住她,我想告诉她:“我有一走了之的勇气,可我更应该承担我的责任,于父母而已我是他们的依靠,不是经济上的救济而是精神上的依托,他们若是对我不好我大可不理会他们的晚年,可事实上他们是爱我的,只是方式和想法不是我想要的,我怎么能说走就走呢?于朋友,我们相处多年,是能交心的人,虽然这几年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联系少了,话题少了,可真有事的时候他们都在我们身边帮助我;于工作,我承认这不是我喜欢做的事情,更不能说能成就怎样的事业,不过是养家糊口的营生,可是谁又不是呢?我们总要先活着才能享受生活吧。”我哭得声嘶力竭,我不懂为什么连她都不懂我,明明每次她都陪着我呀!

  “不要走好不好?”我哭着挽留她,她笑着说,“我不走,我们总要分出输赢,不是吗?说得多了,或许有一天你就能跟我走了。”我仍是不懂她,可我很高兴她留下来陪着我,这样我就不会是一个人了,真好。

  我们总是在陌生的城市笑得恣意,哭得尽兴,因为无人识;我们总是对陌生人倾诉所有,反正熟人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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