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罕见的鸟》的读后感10篇

  《所有罕见的鸟》是一本由栗鹿著作,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42.00元,页数:232,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所有罕见的鸟》读后感(一):寒夜里,飞过的阴鸟【读第一个故事有感】

  读了第一个故事,我的心里生起一股阴冷的感觉。这不是贬义,相反,是褒义。上一次让我产生这种感觉的小说不知道是多久之前了。我第一次读纯文学小说是小学三年级。是的,那个时候连字都没认完,我却开始读晦涩难懂的纯文学故事。我已经不记得故事的内容了,却牢记那是一个阴冷的夜晚,我一页一页的翻过书纸,感觉自己待在一个阴雨天里。

  刚刚读了第一个故事,这个感觉重新出现了。我好像看到了浓厚的雾,冰冷的手脚,一个满怀心事的男人和一个满怀心事的女人。只言片语里,已经勾勒出了这一家人的祖孙三代。芦苇丛里,似乎还有鹤飞过。。。

  这就是文字的力量。让我猝不及防的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事情,想起了阴冷的天和昏暗的灯光。灯下,有一个九岁的女孩,第一次翻开课本之外的书籍。

  《所有罕见的鸟》读后感(二):整体评论:走进生活的纯文学,以文字构造的梦

  看完《所有罕见的鸟》,想起我曾看过的许多纯文学小说。所以,在这里我不再仅仅评论这部书,而是站在整个纯文学小说的基础上。

  在很多人眼中,纯文学和晦涩,难懂,阅读门槛高挂了等号,大概就是等于鲁迅全集那种类型的小说。其实不然,纯文学并不等于晦涩难懂,而是跳脱了少女幻想之外,根植于现实和艺术的小说。

  第一次接触纯文学是严歌苓的《扶桑》。这部小说对我的影响巨大,并由此写出了我的第一部纯文学故事——《金山行》,明年上半年应该就能见到它了。自那以后,我对纯文学一发不可收拾,严歌苓全集,余华全集等都看了不少。《白鹿原》,《百年孤独》等也看过,看的越多我才越发现,纯文学的文字是朴实的,是老少咸宜的。

  这本书的十二个故事差别巨大,跳跃性极强。一眼看过去,似有家长里短的人间故事,也有大海浓雾的奇幻故事。读罢,受益匪浅。

  希望作者越来越好,写出更多漂亮的故事,美妙的文字。

  《所有罕见的鸟》读后感(三):文字的炼梦师

  本书由十二篇如梦似幻的散文构成,作者栗鹿老师用清新飘逸的文笔将情绪与回忆化作一个个亦真亦幻的梦境。作者的回忆,读者的回忆,乃至作者臆想下的人物回忆交织在一起,共同谱写了一曲梦境协奏曲。

  著名幻想作家森见登美彦曾经如此描述幻想作品:幻想作品是那种从现实出发逐渐陷入其中,日常与幻想之间的过渡区域逐渐模糊的作品。如果一个作品完全被幻想色彩填满,那我会认为这仅仅只是异世界发生的另一种现实而已。而栗鹿老师就像一个游走在现实与幻境的边境的魔术师,一次次打碎梦境的边界,让我们看到和现实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切面,读者稍不留神就会踏入奇幻的世界(是不是有点像世界奇妙物语塔摩利爷爷的台词),和作者共享同一个梦境。整本书更像是一个整体与现实世界平行的,偶尔却能够交错,承载了现实世界中一切遗憾与妄想的场所,就像本书中的“暗箱”一样,有着不同的流动时间,却把过去的遗憾具象化了。

  再来聊聊这十二篇作品的主题,一般来说梦境是非常私人的东西,反映的也是相对局限的个人想法与回忆。然而栗鹿老师没有仅仅停留在人的话题上,而是和宇宙万物相互联系,科学与奇想融入到了对于人和世界的思考之中。生与死、宇宙与无限 存在与虚无都融化在他的文字中。人生观、世界观和科学观在幻想的碎片中熠熠生辉,缥缈的人世与浩瀚的宇宙在栗鹿的笔下有了结点,读罢自然而然地有种万化冥合之感。当然,栗鹿老师同样牵挂人类共有的情感,在他的文字中能遇见曾经的自己,反刍所思所感;怀念和追忆业已失去的,向往和憧憬着将得未得。过去的片段在白雾中交替浮现,一段文字变换了一次季节,一次回忆打碎了一个梦境,情感的碎片从缝隙中纷纷滑落,再迎风起舞。对父母的理解,与朋友的和解,与恋人的分合还有对于故土的追忆与缅怀无比描绘地情真意切。

  栗鹿老师的文学功底一流,文字清新飘逸,时而如羽毛般轻盈,时而被濡湿之后显得沉重而有质感。这是有灵性的文字,一句话就能让文字中蕴含的意象栩栩如生,在读者的眼前浮动,称他是文字的炼梦师也毫不为过。本书中我个人最喜欢的两篇正好是《炼梦师》和《暗箱》,这两篇恰恰能最好地反映作者的写作方式与写作意图。期待老师更优秀的作品问世。

  《所有罕见的鸟》读后感(四):张定浩:此生遗憾的总和

它是星期六深夜的怅然若失与此生遗憾的总和

  这是栗鹿一首诗里的句子,讲的是词语,却似乎也在总结自己的小说。在她的小说里,人物通常都不处在向前的行动中,而是处在停滞乃至回顾中,或者说,他们即便奋力赴约,也是为了与不安的过去重逢,并盼望某种和解,在讲述此生遗憾的总和之后。

  通常的表达会说,这又是一颗年轻的老灵魂。然而,所谓老灵魂,又何尝不是年轻而善感的写作者的普遍风貌?年轻的写作者对即将到来的日子并无把握,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和智慧去探索,他们唯一可以依赖的就是过去,自己的尚且短暂的过去和许多人的漫长过去,他们必须先讲出那些属于自己过去的故事,并且在这样回忆性的讲述中渐渐确立自身、理解自身。艾略特说:“老年人应该是探索者。”在年轻时哀感迷惘频频回首并不可怕,假如能换来在年老时“静静地继续前进”,恐怕也是某一类写作者可以达臻的完美一生。

  栗鹿很年轻,所以她的主人公们总是在参加葬礼。《所有罕见的鸟》也不例外。就小说结构而言,葬礼是所有过去得以重逢的恰当空间,对栗鹿的主人公来讲,就是回到岛屿上,回到在喧腾的城市和同样喧腾的海洋之间的小小岛屿,它曾是童年一切生机的源头,如今则在一片迷离凄惶中,像极了他们本不愿意面对的成年之后的自身。

  死亡本身是有能量的,这大概也是很多年轻写作者偏爱书写死亡的缘故。但在《所有罕见的鸟》中,栗鹿并没有滥用这种能量。我们看到她耐心地将这一特殊时刻融合成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有一个细节说到年轻的殡葬师告诉“我”和妻子,去世的岳母口中还有一些云片糕。

  姆妈确实嗜甜,吃烧肉、吃粽子也要蘸着白糖才过瘾。早年来看妻时,她常带一些崇明本地的糕点,崇明糕、云片糕,每一样都甜得不行。其实妻不爱吃,吃不掉总是送人。

  “有云片糕给姆妈?”妻转头问大姐。

  “有的有的。”大姐赶紧从兜里摸了一把糖果出来,里面真有云片糕。

  妻将云片糕一片一片掰入棺木中。

  这时妻才畅然哭起来。我递纸巾给她,发现她哭得粉扑扑的,像映照在晚霞里的人……

  这里面,妻子和她母亲的不和与最终和解,是借助一种本地食品偶然完成的,更值得注意之处在于,这云片糕并不是特意准备,而是从大姐兜里的一把糖果中随意觅得的,而人的哭泣又和晚霞这样的自然风景奇异地贯通。这里面可以见到作者的细密、扎实与飞扬。

  “我”随妻子参加她母亲的葬礼,并借此重温妻子母亲一次次逃离婚姻和家庭的往事,与之对照的,是“我”与妻子无力摆脱的近似于僵局的婚姻。妻子在与入葬的母亲和解之后,似乎也开始重新尝试理解“我”的境遇,但相较于修复与死者的关系,活人之间关系的修复,大概要艰难许多。

  作者尝试给出的解决之道是变形,母亲可能并不是死去,而是重新变成岛屿上常见的鹤,小说最后,离开的妻子或许也变成了鹤。这种变形,或许是岛屿居民特有的想象。岛屿在大陆和海洋的夹击下,不断变化的界线,海陆温度差异造就的终年鼓荡的季风,以及沼泽的流动与深陷,这一切都在鼓励变形的发生。对栗鹿来讲,将一个讲述感情的故事最终诉诸于这种变形,或许也恰恰是感情的诚实。

  因为此生遗憾只能不可逆地积累成总和,并没有什么办法能消除,即便死亡也不能消除,它们只能被变形,转化在词语中。

  选自《青年作家》2019年9期

  《所有罕见的鸟》读后感(五):开往隐秘的小艇

  忘记最初读栗鹿的小说是哪篇了,但她的《里外雅堂》却给了我极为深刻的印象:青年男子田西驾驶着名为“里外雅堂”的探测器进入女朋友小津的身体,试图挽回即将失去的爱情。在小津的体内,田西发现小津的秘密以及正在孕育的生命。怀孕所带来的忧郁,让小津提出了分手。随着生命的成型,田西回到了小津的身边。他驾驶着探测器在小津体内的经历,“他有点怀疑这只是一个梦”。

  《里外雅堂》是一个轻盈而灵巧的小说,应该是栗鹿早期的作品。尽管它不那么成熟,充满了习作的气息,但却呈现栗鹿小说中一以贯之的品质与特点:富余的想象力以及少女特有的天真与好奇。正如田西一般,在分手的境况之下,他却毫无悲戚之情,反而充满欣喜与好奇地进入女友的身体内部,挖掘与探索爱情的秘密。爱情可以观察吗?抑或,爱情可以像物质一样研究其成分与材质吗?答案不言而喻,“爱情是一道无解题”。此后,在《炼梦师和最漫长的一天》《忽魂街》《甜河酒神》《潺缘之类》等短篇小说,栗鹿将她的特质发挥到极致:痴迷于飘忽的梦境,自豪于富余的想象力以及在诗歌语言的惯性之中获得小说语言的自信。

  王安忆在《心灵世界》一书中,对作家的处女作曾作过专门的探讨。盖因作家的处女作虽然“不广阔、不完整、不深刻”,然而其动人之处则在于“在于它的独立性,完全是他个人的东西,个人的始发的经验。”一言以蔽之,处女作对于作家本人而言,就在于他的“纯粹性”与“原始性”,是未经过文学技巧与理念驯化的文学审美本能,是作家内心中最为与众不同的部分。在我读到《所有罕见的鸟》终稿之前,栗鹿所有的作品都洋溢着处女作的气息。它们不成熟,可以看得出来作者在欣喜地模仿与学习。因而,我们在栗鹿的作品之中既可看到村上春树、卡尔维诺等小说家的影子,亦可窥视到新媒体时代青年作家所共有的弊病:作者以轻巧的想象去描绘沉重的主题。最终,因其过于轻盈而缺乏重量。

  从一位写手到一个作者,到底要走多长的路呢?在我看来,当一位作者开始省察自我的时候,作品便意味着走向成熟。自《所有罕见的鸟》开始,栗鹿终于不再自足于想象,不再满足于轻盈的故事,而是开始往自己小说里添加重量,努力让小说人物“负重而行”。如果说栗鹿此前的作品是根羽毛,那么《所有罕见的鸟》开始具备“鸟”的体型、骨架与肌理。在这篇小说里,栗鹿开始丰沛现实的细节,并尝试着节制地使用令自己引以为豪的想象力。她把自己的诗意与想象放置最需要的地方,从而让小说炸裂出惊人的力量。节制是美德。

  《所有罕见的鸟》以死亡事件为始,以白鹤消失在茫茫雪地为终。母亲逝去后,“我”和妻子回到崇明岛参加葬礼。“我”和妻子之间的情感,已有着严重的隔阂与裂痕,“可能是妻的行李太重,我时常怀疑里面藏着一具尸体”。这样严峻到令人害怕的修辞,指向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两人的情感状态已停滞,趋于死亡。爱情不只是无解的难题,已经不能像天真与好奇的少年一样,驾驶着探测器深入身体内部便能解决。它是严峻而沉重的难题,平庸的日常与贫瘠的现实负在其上。在亲朋的记忆中,母亲身上所隐藏的秘密——身世、与父亲的婚姻、情感——逐渐清晰。母亲的葬礼反而让“我”和妻子有了喘息之机,“妻想留在老屋里整理整理,我请了长假,也想借此机会处理我们之间的事。”事实上,“我”所做的努力是徒然的,双方情感的缝隙已然难以弥合。当“我”妻冒着下雪的风险,前往沼泽地后——

  “这时雪落了下来。雪花一片一片打落在我们脸上,还来不及化去,又被新的雪花所掩盖。好像什么都听得到,又好像听不到。我静静看着耐人寻味的雪,仿佛这世界只剩下雪,甚至没有意识到身旁的妻已离开。木栅道上只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这时耳旁的风变得狂乱。真的是鹤。它贴着我的头顶飞过,倏尔落停在一片开阔的滩涂上。它试探性地展开翅膀,扑扇了几下。几番犹豫后,终于飞向芦苇更深处。不一会儿,我看到了更多的鹤。我能感觉它们翅膀下的气流改变了风的形状。它们不时倚靠在一起,好像正在倾诉过去的生活。很快分不清彼此,消失在雪中。”

  仿佛是命运的延续,妻做出了与母亲同样的选择,以决绝之姿离开了“我”,大地唯余孤寂与清冷。这个闪耀着光辉与诗意的永恒时刻,停滞了时间,凝固了空间,断然隔绝现实生活。葬礼的肃穆与悲戚被一扫而尽,日常生活的贫瘠与无聊,被放置身后。栗鹿赋予“逃离”超越日常的美学意义。这是一个不能被我们复述的时刻,亦不能通过其他手段重现。它隶属且只属于栗鹿。

  《雾岛往事》的发生地在雾岛。在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大学好友苏夜突然约我一起回雾岛。毕业之后,“这些年生过病,割去一部分子宫”的苏夜,离群索居,成为同学口中的“八卦材料”。而“我”与苏夜能建立友谊的缘起,则是因为两人在容貌、性情的相似,甚至“我们的灵魂或许想通,只不过寄生在不同的肉体里”。自然,我们可武断地认为“我”和苏夜本质上是同一个人过着不同的人生。一个正常结婚生子,但日常生活的无聊,让自己“身心无法舒展”,另一个则是疾病本身所带来的困境与绝望。(小说处处与电影《两生花》互文即可明证)雾岛是苏夜的故乡,亦是“我”外婆的生活所在地。两人同回雾岛,不妨看作是故乡的本能信任,一趟身体与灵魂的治愈之旅。在雾岛上,“我”和苏夜遇到在岛上开民宿的Mita,回忆起中学时代的网友气象员K。他孤独地在一座Khodovarikha孤岛上测量冰雪和气温,“观察气象变化”。以及,老去的外祖母和她的传奇爱情。小说虽庞杂,但内在秩序俨然。《雾岛往事》是一篇有着梦的质感的小说。

  当然,把《雾岛往事》当作是一场感伤而繁杂的梦,未尝不可。但如此一来,则丧失了小说的充盈与丰沛,变得简单而独断。自诺兰导演《盗梦空间》以来,“梦”已经成为文学和影视中的显学。因此,我更愿意称之为拥有“梦”的质感。它拥有梦的轻盈、感伤、繁杂,但并非像梦那样缥缈,滑向彻底的虚无。事实上,不管梦里多么凶险的遭遇,就梦境本身而言,它并不可怕。梦境可怕的地方在于幻灭那一瞬间,在于惊醒那一刻。梦与现实,纠缠在一起。惊魂未定的人,经受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所带来的颤栗。《雾岛往事》可贵的地方,在于栗鹿敏锐地捕捉到这种颤栗。

  栗鹿自小生活在四面环海的崇明,岛屿上的风雨与滋润其成长。及至成年后,离岛来到市区工作。崇明虽隶属于上海市,但与繁华、商业气质浓郁的市区相比,则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文化与气质。崇明可能更接近古老、温润的江南乡村。梦境、记忆或往事,皆是岛屿的构成元素。在《所有罕见的鸟》与《雾岛往事》之中,两个相似的地方是叙述者“我”回到岛屿的动机是一致的。两人都带着情感上的“疾病”(前者是丈夫出轨,后者是婚姻无聊),试图回到温润的、平静的故乡来治愈自己。这种回归的姿态,隐含着苏珊·桑塔格的判断:“当城市事实上还未看作是致癌环境前,城市自身就已被看作是癌症”。栗鹿当然不会如此武断,但内心深处对城市自身多少还存在夷犹。她本能地信任与生俱来的故乡,信任着记忆中的岛屿。然而,当情感已经裂缝了,再怎么修补,已不可能回复如初。故乡的治愈是失效的。栗鹿用梦境遮掩了残酷的日常。

  栗鹿对城市自身并不感兴趣,更遑论探索其历史与未来。自始至终,她所感兴趣的是情感。准确地来说,是爱情。它是如何生长的,如何在婚姻中渐渐幻灭的。她热烈地喜欢着具备着传奇色彩的爱情。她愿意为此建造一座文字岛屿。

  《所有罕见的鸟》读后感(六):迷失岛屿与宇宙旋窝

  一 缘起

  作为一名不常写书评的人,我常常在寻找置身于庞大的工业社会里如何理解孤独的同龄人。但在我所阅读的同龄人作品中,很难有那种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直到小鹿鹿的作品出版,她给我寄过来为止。很早就晓得小鹿鹿是崇明人,那是一块跟沪上文化息息相关的海上岛屿,有着跟王安忆女士笔下的上海弄堂完全不同的岛上风光。作者的童年和少女时代,跟这座岛息息相关。我在2016年看过她在一些文学期刊上发表的短篇,觉得这个女孩子的文字背景就是从一个岛屿出发,她一定是在岛屿上有一段极为丰富且孤独的童年岁月,到城中心上学才开始怀念岛上的一切人和事吧。我探访过鹿鹿的早年新浪博客,仔细翻阅了她从高中时代到大学的些许博文,对这个姑娘的内心有了一些大致的了解。她似乎很多年都生活在对神秘和未知事物的追问之中,不断的追问着关于生和死,记忆与片段,遗忘与迷失,亲情在岁月中形成的隐秘联系,(这是能跨越生死的),我读过一些关于神秘的哲学文献,对神秘的理解就是居于天地之间的人,难以触摸的境界(海德格尔《林中路》)。如果从东方哲学和西方现象学运动的角度来看,鹿鹿的文学景观正好符合神秘学的种种地理景观,她的追问地就是崇明岛,这座岛有她关于人类童话时代的一切记忆,这里在她的开篇《所有罕见的鸟》中就用到了的经验。鹿鹿居于天地之间,一直寻找着人与自然之间的转生关系,这在宗教中没有答案的关系,她为了探索一对年轻夫妻回岛上寻找姆妈的见闻,于是插入到一群特立独行而不忍于按照季节迁徙的鹤群,来抵御人类工业文明的伤害。我将神秘作为读鹿鹿这部短篇小说集的缘起。

  二 神秘的岛屿在漂浮中迷失

  我特别喜欢从一本书来揣摩作者内心的思想,一般来说,一本书的书写经验有着其天赋的参与,但内容还是后天的阅历与文化的碰撞出来的。鹿鹿的文字功底受惠于西方新小说的影响,那是近似于尼采说的“地球的南方”的文化景观:那是地中海沿岸不断起伏的海浪和葡萄酒式的迷狂所培养而来的气质。这种气质从地缘上来看,适合地球上的一切南方景观,不管是马尔克斯的拉美,还是屈原之于南方楚国,福克纳之于密西西比。鹿鹿的文字是阴性的,很显然也在这种文化景观之中。上海就是这样的文化景观之一,鹿鹿得益于南方地理景观中的海洋气质,所以文字带着深深的神秘与凄迷质感。我一直好奇的是,鹿鹿为什么在小说中总是在追问生与死的转生关系?人类文学史上的一切大师,涉及到神秘的问题,总是用我出生时世界就已经是这样了来回答作品中不得已的人类矛盾,但,鹿鹿似乎不是这样,她试图从宇宙中寻找人类无法追问的答案。我认为鹿鹿在她的文字中总是在寻找一种非人可以回答的宇宙终极答案,那是岛上的人类矛盾无法通过混乱的文明状态可以回答的问题。这种混乱在崇明岛上得到了解答,美丽的鹤,一个不断尝试出逃的亲戚,一个试图和妻子达成某种和解的主人公,这些意象就像在孤岛上漂浮已久的流浪者,在星辰大海之中迷失了方向,力图在扭曲的世界里找到可以解释这种’“为什么我不能是我”的答案,这是岛屿给不了的答案,鹿鹿把人间的常态生活——衣食住行都虚化了,给我一种小说中的人都是流浪者的状态,那是近似乎西方大航海时代的海岛们不断的追问财富和救赎之间的灵魂,想要在茫茫的宇宙之中,修补外部世界和个体之间的契约。

  鹿鹿的崇明岛经验为什么会在成年世界里迷失,为什么会如此神秘?因为我们的时代不再是那个可以用古典时代的生活观念能回答得了的。人依赖于文明社会的秩序而寻找自我的道路,被种种符号给封死。我们依赖于发达的资本主义消费符号,在种种欲望中寻找可以和亲人沟通,和宇宙沟通的答案。在这里,每一个人的生活被同质化,人的个性都需要在种种符号中构建意义,人与人之间想要重建一个我是谁的答案,需要追问童年时父母和自己的经验,这些经验在人长大以后,会失去意义。

  鹿鹿是一个温柔的女生,她无时无刻不在这种岛屿中追问人的存在,以及生死,人伦何以如此的情感。因此我可以勾勒出鹿鹿的文学图景:一个漂浮在文明社会之外的海岛,上面盛放着凄迷且幽美的原始丛林,在丛林之中,人们又通过现代技术搭建出来一个可以和星系共舞的梦境国土,一下子人类的时代历史全部虚掷,唯独人的记忆是向着个体的符号来建立宗教—法律—社会系统。这是神秘的岛屿之所以能够深入到每一篇小说主人公的方方面面,肉体处在不同的符号中,而想象力却无法驾驭这些符号,才有了无数个超越生死的故事片段,这些片段可能只是鹿鹿虚构人类历史—宗教——文明的记忆符号而已,这里只有神秘的情感在潜滋暗长,但为了避免过度泛滥,鹿鹿得不得克制自己的笔,用极为简略的话来探索这些神秘的情感何以如此。这是我阅读《所有罕见的鸟》时所虚构的鹿鹿创作时可能想要表达的世界观,鹿鹿的岛屿其实是她自己不断探索记忆中的人性国土,虽然语言还很质朴,也没有因为过度的情感泛滥而出现精准的答案,鹿鹿对这种神秘的岛屿经验没有答案。她任由自己的经验漂浮着,迷失着,在展示迷失的过程中,穿过人类的历史隧道,寻找真实又虚无的情感。

  鹿鹿的文学景观可以用如下字眼来形容:神秘,迷失,轻捷,凄楚,克制。但真正能展示她这部短篇小说的内核的,是不得而知的宇宙,那是人无法超越的神明居所。

  三 宇宙是旋窝,神是人性的修炼场

  如果鹿鹿试图在文字中寻找童年时代种种无法解决的问题,那么这个时候,按照古今地球人所无法回答的问题都抛给上帝的习惯,鹿鹿把这个岛屿经验的答案抛给了宇宙。但鹿鹿的宇宙并不是一个和谐的秩序,而是一个巨大的旋窝,这里既不按照大爆炸的理论去设计,也不按照宇宙自身的周期运行去自在自为的造化,鹿鹿抛掷的宇宙是一个巨大的旋窝,那是无数星系通过痛苦的纠缠,厮杀,分裂和徘徊所演化而来的巨大旋窝。每一颗孤独的天体在宇宙亿万年的演变中经历了生老病死的周期,因此鹿鹿的小说已经打穿了天人之间何以无法回应的终极答案了:鹿鹿的宇宙是旋窝,而创造宇宙的造物主本身,既不是人所渴望的神无所不能的包裹,而是神作为人性的一种超越方向,在宇宙中不断的领会人生境界。

  迄今为止,我没有发现鹿鹿试图在神和人之间为了达成某种契约而试图让崇明岛回到大陆的秩序中去,接受前定和谐的社会框架。她只是在小说中如实如是的展示而来人的生老病死,生离死别,爱恨痴缠,以及可得不可得的占有与希望,幻灭与迷离。这就证明,鹿鹿笔下的宇宙,是人性修炼到神的境界而不可得,无法回归原始和神秘的矛盾,那是岛屿与宏大宇宙之间的坐标错位导致的。

  虽然我不能说鹿鹿已经站在了宇宙的高度来探索人性的重重局限性——童年时代的种种不可回归母体的局限性,但她是真正认知到神是什么的青年作者。这在我所看到的同龄写作者中颇为难得的。

  在这里谈谈鹿鹿小说的文字特点:用词颇为简洁,看似质朴的文字背后却无一不再讲述人性在神秘的岛屿上所经历的种种被隔离被幽闭的伤害,这不是人可以回答的,只能站在造物主的角度去看了。她的文字是那样的简洁,力道均匀且厚重质朴,那是一个讲过而立之年的90后女性不断追问童年岛屿时,刚刚出发到成年的种种凄迷徘徊所积累而来的情感, 如同地层一样一阵阵的在宇宙中荡漾回响,一直到神的降临,一直到她意识到自己和神秘的宇宙有某种今生必须要讲故事来回答的宿命为止。

  感谢鹿鹿从远方上海寄过来的书籍,十几部短篇如同珍珠一样镶嵌在如此精致的书里,给我带来了无与伦比的阅读体验,期待她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写出更多立体且美轮美奂的故事,如她心中所是的人生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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