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里的树

  林晓晓和他的认识是在地铁车上,与母亲刚刚的通话使她很烦闷,母亲从来都不会为自己的爱好考虑,这么多年的不理解压的她喘不过气。而父亲却没什么表态,因为他在母亲面前也总是处于弱势。

  拥挤的地铁加上烦闷让林晓晓有些头痛,坐在座椅上的她揉了揉太阳穴,左手抱着画纸和画笔。

  抬起头,撩了撩有些遮住了眼睛的散批着的头发,一个不经意,看到了神色有些焦急的一个陌生人,也许是因为他的几分阳光和帅气,让林晓晓这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女孩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玩手机,而是抬着头盯着一个地方出神,林晓晓愣了愣神,脸上出现几分笑意,他的神情突然给了她一点灵感,她总会有这种感觉。

  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画纸,林晓晓开始偷偷的观察起这个“素材”。那个男人站在地铁上,一只手扶着扶手,身边还有其他人,这挡住了林晓晓的视线,为了观察他,她必须左挪右晃、伸头侧身。

  地铁依旧开动,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动作不小,扶着扶手的男孩不可能注意不到有个漂亮的女孩子在偷偷看自己。每当眼角注意到女孩低头,他都会趁机赶紧看看这个女孩子到底在干什么?以及她的脸蛋,那洁白的侧脸以及微卷的秀发让这个同样也正在上大学的男孩子心底恣意无限。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几站,他看着这个女孩带上那副白色耳机,心满意足的抱着厚厚的画纸躺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在随后的不长的时间里,女孩都是平静的,直到她似乎是接了一通电话,在女孩讲话的时候男孩注意到她的眉头是皱在一起的,但女孩始终都比想象的要平静。

  不管如何,这都让林晓晓更加烦闷了,好不容易恢复的心情再次扭曲成一团被雨淋过得纸团,因为这是妈妈打来的。到站的声音响起,就在电话刚刚打完,男孩看着女孩随着人潮拥挤而出,一个扛包的动作导致那本画纸顺势掉落。

  男孩赶紧走过去,推了推眼镜,捡起地上的画纸,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而看到画纸上的内容,男孩不由自主满脸笑意。

  女孩大步朝前,用力拽下耳机,把它缠成一团。背后一声“等等”刚好进了女孩的耳朵。然后林晓晓就感觉有一只手轻轻抓住了自己的肩膀,她停了下来回头。

  男孩就站在自己身后。举了举手里的画纸,他冲女孩礼貌一笑:

  “你的东西掉了。”

  女孩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同时手试探的向男孩手里的东西伸过去。接过东西,女孩听见头顶男孩的声音:

  “难道不想说一声谢谢吗?”

  抬起头,林晓晓重新把画纸抱在怀里,脸上有些发红:“谢谢。”

  那画纸上就是面前这个男孩,后来林晓晓才知道,这个男孩叫做张和,为了给自己东西提前下了一站。无论是女孩无心之举,还是男孩有意而为,她们两个人就这样认识,并在不久之后相恋。

  林晓晓觉得张和总是很有上进心,对自己也也是。一段年轻时的恋爱总是美好的,特别是那些经过种种磨合依旧黏连在一起的感情。

  那年林晓晓21岁,张和在为事业奔波,不敢休息,因为家境的原因他必须很努力才可以配得上晓晓,反正他的心里是这样想的,这是为了他们的未来。

  那年毕业,林晓晓跟家里说自己出去散散心,难得跟张和好好的在一起待几天,她很享受这样的日子,感觉这个人正是跟自己这辈子最搭的那个人。

  暂时放下手里的事情,张和陪着林晓晓起了个大早,就因为她说这里早上的天空很好看,是樱红色的,镶嵌在云间的美妙景象。

  拉着张和得手,跟他一起坐到了自己昨天选好的最佳观望位置,这是一处草坪,周围没什么人,因为天气炎热草坪很干燥,枯黄的叶子矗立在地上。

  还没来到这里他们就已经注意到了天空的样子,因为今天是阴天,但是没有下雨,所以天空比昨天相比之下还要美上好几分,阴云之间那樱红色的裂缝是这片小天地里最美丽的存在。

  “你觉得像不像一颗树?”

  张和坐在草坪上搂着林晓晓,亲昵的口吻中尽是宠溺。

  林晓晓脸上也都是笑意,看着铅灰色的天空映照这云间樱红色的裂缝。

  “想,但它没有叶子…是一颗枯树。”

  “是啊,但是很好看!”

  “嗯,很美。”

  林晓晓也总会想到他们的未来,她也总是会有各种担忧,因为她心里害怕自己的家庭给张和带来负担,因为张和满足不了母亲所谓的条件。

  张和当然也知道这些,所以他一刻不敢休息的努力。

  就是在这里,在这棵樱红色的“树”下,张和给了林晓晓自己一定可以达到预想的地步,到时候就名正言顺的娶她,给她幸福的生活的承诺。

  林晓晓笑着答应。

  承诺会在在时间的基础上被证实,张和努力了多年,而林晓晓顺着母亲的意思不沾家业,专心画画。

  不如意的是,男人的事业不可能这么简单的,林晓晓有时回想也许家里可以帮助张和,但母亲不可能答应。而且自己和他的事在父母面前林晓晓隐藏的可不是很好,这么多年父母早已发现了这些事,而且母亲明确表明自己不可能答应她和张和在一起,并且真的极力阻止……

  随着年龄不断增大,女人最年轻美丽的阶段越来越少,林晓晓很痛苦,母亲为了制止自己甚至不让自己出门…而父亲依旧那样,在母亲面前提不起气。

  最让林晓晓心痛的是,张和不止一次的气馁……她每次都会劝他,并且用自己的温柔告诉张和:

  “我等你。”

  为了这句话,张和咬牙坚持了数年。面对林晓晓的母亲,张和无法反驳,也许她不懂真正的爱情…但,她母亲所谓的物质确实是爱情的基础。

  没有能力的男人,配不上林晓晓这么好的女孩子。

  这没有错,也许爱情在现实面前就是这么容易衰败。林晓晓过了那个可以为了爱任意而为的年纪,最终还是败给了母亲的逼迫,也许这些年她的心里早已累计了太多的失望,同时惶恐与不安彻底击垮了她。

  林晓晓不必问自己,她知道自己是爱他的,但在现实面前她不得不低头……她已经很累了。

  有时候也会怪自己,要是再强大一点就好了。

  张和面对这早已在预料里的事情表现得已经麻木了,他不止一次的难以克制自己去想象她离开自己的场景,也不止一次责怪自己真的是太废物了。

  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是为了这个曾经的女孩,知道她离开了,从他的世界消失,那一刹那张和恍惚感觉所有努力真的就变得一无是处,就跟从未努力过一样。

  这种感觉像是……失去一切。

  林晓晓哭了,分手是张和主动提出来的,她明白对方早已料到自己撑不下去了。她把自己反锁在房间,哭的撕心裂肺,这么多年的努力苦撑竟然还是没能赢得他们的未来,没能实现当初樱红色“树”下的承诺。

  她一直记得,以至于恐怕再也忘不了了。

  而这一切张和都一无所知,林晓晓多么希望有个人能给她一些慰藉。张和也同样痛苦,女人可以大哭,而男人有泪得咽到嗓子里。

  那天晚上张和喝的大醉,也没敢给林晓晓打一个电话。

  ……

  尽管过了年轻的时段,但时间有时候是最好了良药,它可以让一切变得淡薄。多年以后,张和凭借之前积累下的经验以及人脉慢慢成功,走向了当初为了娶她而定下的地步,可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有时候张和会一个人发呆,也许还是忘不了那个女人。

  但他竟然已经没有了任何她的联系方式,而且自己也不敢去贸然打扰她的生活,并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也不知道她过得怎样。

  既然到了这个年纪,家里总再为传宗接代而着急,顶不住父母的压力,张和还是再次向现实妥协,不一样的是…这次不像那次一样痛苦了。

  父母给他找的姑娘还算不错,相貌普通,看上去也是比较顾家的女人,谈了一顿饭的时间父母觉得可以就打算早早的定下婚约,张和没有过多的反对,毕竟自己是真的到了年纪,也不忍心看着渐渐老去的父母为他脸上在多添愁容。

  女方不是什么很富裕的家庭,张和打拼到现在,事业上可以说已经是顺风顺水,女方家里自然很是满意。

  前后有见了几次面,在婚礼上两个人也不是那么陌生了,司仪专业的主持也让婚礼气氛相当不错,在亲戚朋友的起哄下,张和看了看新娘,凑上前去轻轻的问了一下她,并在耳边小声说了句:

  “我爱你。”

  而林晓晓现在正在家里,看着在地上爬的儿子和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她成了一个全职太太,记得当初自己多喜欢画画,可在现实面前梦想同样脆弱。

  现在的丈夫她也没有太多怨言,他觉得女人就该在家里带孩子孝敬老人,而自己就在外面挣钱养家,当初他的家境跟林晓晓的家里也算是门当户对,由于自己的年纪,母亲觉得还可以就这么决定了女儿往后的一生。

  丈夫虽然不反对自己画画,但她在现实面前也已经麻木。林晓晓抱着刚刚哄睡的孩子,面对着画板点缀着那副美丽的云里樱红色的树。

  跟那天她坐在张和怀里时的天空很像,她也只能画到这样了,因为对于那天的记忆已经越来越模糊,那段时光对于她来讲已经被当做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了。

  遗憾也是美的。

  也许两个人会应为缘分再次相遇,淡淡的笑笑,然后像很久没见面的朋友一样问候,为那段时光做出一个美好的句号,至少他们曾经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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