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春天

  昨晚入睡时忽然想到一些事情,辗转难眠,很晚才入梦。早上醒来,看看天空很蓝,决定爬山去。

  走过马路,在山脚的涵洞下停着一辆大巴车,旁边聚集了一大群人,像是驴友们集体出行的样子。我信步走过。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呼唤着我的名字。循声看去,是亚红!一身桃红色的休闲装,满脸喜气。她邀请我加入他们的户外活动群。我说,我的时间不确定,去不了。她告诉我,她下周就要去上班。我听了很高兴!我们站在路边小聊了一会儿后,她便向我挥手告别,赶着奔向即将出发的队伍。看着亚红小雀一样轻快、欣悦的神态,我的心里仿佛投入一束暖阳。

  一年前,亚红被诊断为乳腺癌,她的情绪很低落。经过一年多的治疗和调养,现在已经康复得很好。看到她现在的状态,我由衷地为自己的好友感到庆幸!内心忽然增添了一份力量,行走的脚步愈加奋勇。

  太阳很暖。来爬山的人也很多。有的还是全家总动员,男人们携妻曳子,大呼小叫。山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青草的嫩芽儿,在枯叶中活泼地伸展。路边的柏树叶子已经从冬天的寒绿色回返得有些新春的翠绿。其它树上的枝丫也满是苞芽,似乎一使劲儿,油嫩的新叶儿就会从里面钻出来。脚步跟随着身体的感觉缓急变换,陡坡倒行,平地则速,这样就一直不觉得累乏。看着活跃的人群、酝酿着春意的树木,耳闻婉转的鸟鸣,内心里一种欣然、喜悦的能量在复苏和扬升。春天来了,一切活的生命都焕发出生机勃勃的力量,这是任什么也不能阻止的!

  将近山顶,青松苍翠,奇石耸峙,阳光普照万物一片安详,如见佛国。身体里一股强烈的喜悦奔涌而出,我于是站在路边,长呼一声:“哎——”气出丹田,持续了很久。好痛快!即刻,山上,也传来一声更持久的呼喊,声震山谷。小孩子们嬉笑着跟着呼叫,好不热闹!

  经过一段松柏掩映的石砌甬路直通山顶。走在幽暗的甬路上,能闻到一阵阵柏树种子的清香。据说,柏树种子是可以醒脑、安神用作药品的。又想起一次夏天的夜晚,我光脚走过整个山路。经过这段石子路时,脚下格外清凉,像浸在山脚下阴凉的溪水里。人生需要有许多不同的感受去丰富和体验。每一种欲望,都会引领我们打开认识自我的通道。记得一部电影的台词说道:不去勇敢地尝试一下,你怎么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只要心是清醒着的,没有什么绝对不可以做的事。

  来到山顶,登上方形的蓄水池边沿,眺望北面的山谷。梯田层层,果木丛丛,蜿蜒的山路间有车辆在奔驰,像一个世外桃源。一阵凉风吹来,身上的汗落了下来。腿有点不安,下面蓄水池里的水很浅,但我还是小心了一下。一年前,心理小组活动,大家一起来山上的松林里静心。马说什么也不敢走过这个蓄水池。在那一刻,她看到了一直抓紧她的恐惧。我定了一下神儿,脚步从容地走过。心不去恐惧,身体是不会退缩的。

  脚步闲散地向山下走。经过一段两边有围栏的林荫路时,迎面走来一位老者,一手提着布袋,一手拄着根粗木棍,头上戴着顶黑布帽子,目光和善而平静地看着我。从他身边走过,我的心“咚”的一声落了地,似有所悟。顷刻间,什么都放下了,身体轻飘飘的,有一种回家的感觉。这条路,以前像是在哪里走过。

  途经半山腰的小停车场,空无一人,更没有车。当下便想,这里是属于我的。将手机和钥匙放置在一旁的座位上,做苏菲旋转。这种静心方式好久没有体验了,但并不感觉眩晕,内心平衡,身体是不会摔倒的。天地旋转,我为轮。身体在飓风的中心,稳稳地移动,思想停止,头脑停止,只有经验和感受。缓慢地停下,天、地与我俱新。整个过程竟没有一点外在的干扰,唯有悦耳的鸟鸣一片。

  行至山脚,看见地质馆前的草坪上,有一棵杏树开花了,粉白的花朵一串串灼灼盛开。许多人在树下拍照。这棵树的位置很朝阳,北面有巍峨的博物馆遮挡着寒风,园林工人又经常来修剪和浇灌。春天一到,它便抢先盛开了。我想:这棵杏树,是在用满树的花朵来报答万物的恩惠吧?

  想到自己,人生至此,又曾享受过多少自然、社会的恩遇,我又将如何回报这半世福泽?漫步人群中,边走边想,终觉空荡。头脑里忽现山路上那位老者的身影,心窗一亮:安然自在,走好眼前路,做好当下事。广结善缘,服务社会。回家读圣严法师的书,再得印证。

  这一个春日的早晨,我约会了友情,拜访了春天,遇见了未知的自己,看到了满树的花朵。多么丰饶,又多么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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