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孝子

  昨天是感恩节,对于我来说算是一年中比较重要的一个节日。我给每一位亲朋好友送去了祝福,并且都表示了感谢。其中就包括了我许久未联系的亲叔叔、亲姑姑以及我已离婚的爸爸。而他们几个人像是有某种默契似的,回过来的第一句话竟然都是:抽空给你奶奶打个电话。

  这把我的记忆一下子拉回到了上小学的时候,我小学五、六年级是在奶奶的那里上学的,算是留守儿童。我印象中奶奶总是天还没亮就起床烧火给我熬粥,奶奶坐在靠后门的那个过道一角,那里支着一个小炉子,每次等我刷牙洗脸结束,奶奶便会给我拿出一些已经被火烤干的馍馍,再配上粥和咸菜,这便是我的早餐。但是有的时候奶奶也会给我炒一些类似于土豆丝、白菜之类的菜,炒完菜之后,便直接用那个锅热馍馍,那时候的馍馍总是更好吃一些,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用油炸馍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奶奶好像发现了这个秘密,后来每次热馍馍的时候都会给我加一点油进去。

  印象中奶奶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形象,微微弯曲的腰,笑起来脸上有一些褶子。奶奶总是喜欢问我,以后她老了怎么办?小小的我每次也都会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我以后挣大钱了,就买很多好吃的和好看的衣服给你。奶奶每次听到这里就会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不停地给邻居一遍又一遍的讲述着我的话。

  转眼已经过去十一年了,而我与奶奶在这十一年中的联系次数一只手都有点多了,而更不别见面了,满打满算不超过三次。究其原因,一开始回来的时候,我刚上初中,母亲很担心我的成长问题便提出要来陪读,或许是因为忙于学业,也或许是忙于与自己亲生母亲重新建立亲密的关系,也可能纯粹是青春期,反正很少想起奶奶来。

  再到后来,我有次无意中听到爸爸妈妈吵架,大概意思就是妈妈抱怨奶奶不帮助我们家照管我,(这里插一句,我们家那个时候特别困难,妈妈也要出去打工才能维持生活)推脱自己身体不好不愿意再照顾我,也觉得我很调皮,不听她的话,她也管不了了。

  听到这里,我的心中很疑惑,奶奶真的觉得是我太不听话才不愿意管我了吗?后来我确实发现我的姑姑和叔叔们也会不时地来责问我的妈妈怎么教育我的,为什么把奶奶气得身体不好。我才意识到可能真相就是妈妈说的那样,而我也开始正视自己的一些坏毛病了,比如懒、不听话等。

  就这样,我心里对奶奶产生了一些怨恨,所以可以不再去想奶奶。再后来,爸爸妈妈的关系已经十分紧张了,我也是苦恼不已,终于有次忍不住吼道:既然这样,还不如离婚呢。万万没想到,第二年我的妈妈生了一场大病后居然接受了我的建议,与爸爸真的离婚了,而爸爸总是觉得怪我撺掇妈妈与他离婚。

  离婚后的第一年过年的时候,妈妈让我去奶奶家住一小段时间,虽然与爸爸离婚了,但希望我不要因此就与奶奶她们断了联系。于是那年,我带着弟弟跟着爸爸去了奶奶家,一开始气氛还算过得去,大家还是亲切的问了我和弟弟的生活,但大家都很有默契的跳过了妈妈。后来还是叔叔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能劝着你妈妈和爸爸离婚呢?再怎么说也是你爸爸啊!

  这句话好像是平静的湖面里掉入了一块巨石,大家也都纷纷就这件事情发言,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无非就是妈妈爱闹脾气,我不懂事,爸爸不知道哄人之类的。

  晚上的时候,奶奶郑重的坐在床上,细细地数落着妈妈,也不时地骂一骂爸爸,而说起我总是唉声连连,虽没明说,但我可以看出来,奶奶是怪我的。

  从那次回来后,我就彻底和奶奶断了联系,除了有点怨气,更多的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奶奶的质问。我有次委婉的问过妈妈为什么和爸爸离婚,是因为我说的话吗?妈妈很认真地向我解释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那次生病在鬼门关里走一关后就想通了一些事情,我一个小屁孩怎么能影响她的决定呢?

  我心里才算释然,可能奶奶她们也知道这些,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只是想找一个替罪羊来让自己好受一点。而我很不幸的就成了那个替罪羊。

  就这样一直到了昨天,叔叔、姑姑和爸爸的话让我一下子觉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不孝的人,奶奶用两年养了一只白眼狼。其实,我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释然,抑或是还在怪我。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去打这个电话,或许我可能潜意识里希望奶奶能给我打个电话,问一句最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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