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良观:难忘那饥饿的岁月

  难忘那饥饿的岁月

  作者:徐良观

之所以想起那饥饿的岁月这个话题,是因为如今的人,尤其是年轻人不识愁滋味,衣食无忧,很少知道祖父辈们当年那愁吃愁穿的滋味。上世纪50、60后可是尝尽了饥饿的味道,顿顿吃不饱,且一天吃两顿;上午两节课后饥肠咕噜;最好的零食是山芋干萝卜干,那时人们最大的奢望就是什么时候能吃上一顿饱饭。每到春天青黄不接之时,是人们最难熬的日子。这个时候家中从集体分的粮食吃得差不多了,田里的新粮还没收获。怎么办?人们想出了减少用粮的办法。东台人有句俗话说“三天吃了六顿,快活的那一顿。”就是说每天只吃两顿,通过减少每天用餐的次数来减少吃粮。我父亲逝世于1959年,我才8岁。母亲劳力小,工分少,吃不到生产队里的平均粮,只能吃基本粮。每到春天长日天,就是许多农家度日如年的时候。每到做晚饭时,我总是眼巴巴地看着母亲,希望母亲能坐到灶膛边点起柴火,烟囱里能飘起袅袅的炊烟。可是每次看到的都是母亲那无奈的神情。晚上睡觉时,母亲总是采取精神胜利法来解决腹中的饥饿:“小伙啊,等有命挨过了这难熬的日子,分到新小麦,就来磨面做饼、蒸馒头你吃。”听了母亲的话,只能咽咽口水,心中的憧憬难掩腹中依然空空。平时的三顿也减少到了两顿,我早上只能空腹去学校,到上午九点多钟,也就是第二节课还没下的时候,母亲端着稀饭送到学校,一下课,我就端起母亲递过来的碗,狼吞虎咽,也不要什么咸菜,一下子就解决了一大碗粥,用手背擦擦嘴,走进教室继续上课。中午放学回家时没中饭吃的,到了下午放学回家5点多钟的时候才吃第二顿,这第二顿一般也是稀饭,看到家中的锅周围围着抹布或毛巾,我就知道今天吃的是饭而不是粥,心里感到特别开心。这第二顿一吃就差不多天黑了,过不多久就上床睡觉了,那时没有电视,虽是三春昼长夜短但也难熬。我至今记得,母亲送到学校去的早饭是很难下咽的粥。春上没粮吃了,母亲就把磨粮筛下来准备喂鸡的麸皮,用石磨再磨一次,再用筛子筛一筛。这种经过重新磨碎的麸皮糁儿煮的粥是不堪入口的,吃到嘴里满嘴钻,难以下咽。就是这样的糁儿也吃不周全,还只能吃两顿。有几年春上实在熬不住了,集体分的粮食吃完了新麦还没上场。为了填饱肚子,只好把刚灌浆不久的新麦抹下来,放到锅里炒熟了,用石磨磨,顺着磨齿流出来的叫“嫩冷”,清香四溢,十分诱人,忍不住就想停下转动的磨盘抓一把捥在嘴里煞煞馋,让平时一直处于半饥半饱的胃饱餐一顿啊。当时我们只顾吃得嫩冷香,其实完全不知道这是农家在透支夏季的口粮。就是这嫩冷我和娘也不敢放开肚皮吃,还得计算着这是数日的口粮啊!到了七十年代,我们生产队长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干部,他在秋播时就在麦子的空行里种了豌豆苗,到了春季,豌豆的嫩头可以分给各户当菜吃,豌豆茎留着做绿肥。夏天,新粮上来了。人们对集体分的大麦和元麦还是不敢放开了吃。生产队利用十边隙地长南瓜,农户利用家前屋后的零星地长南瓜。南瓜收获后,我们通常是焵啊吃,刚吃时,容易填饱肚皮,可是南瓜是软饱,没一会肚子就开始叫唤了。还有最通常的一种吃法就是农家用大麦面或者元麦面,用擀面杖、升子或酒瓶压面,压得厚厚的,然后切成一个个小方块,把切成块的南瓜先下锅随水一起煮,锅烧开后,把一个个小方块下到锅里煮一会儿再吃。这在当时是比较普遍的一种食物叫“番瓜榔头圆”。还有就是压成面条和南瓜一起煮,农家叫“番瓜面”。客气的人家用麻虾汤浇一浇,一般人家就弄点咸菜汤拌一拌就行了。这些“番瓜榔头圆”“番瓜面”人多的人家总是一做就是一锅,中午吃了晚上接着吃。秋天,农家饭桌上最常见的食物就是山芋。当时山芋也有好几种吃法:最普遍的一种就是山芋粥山芋饭,这也要有个前提—粮食比较充裕。或者焵山芋当饭。焵山芋吃腻了,妈妈通常是把山芋切成小丁,然后和青菜一起用油炒一下,烧熟了当饭吃。虽然变换了花式吃山芋,但是天天如此,顿顿如此,肚里没有一点油水。正长身体的我面黄肌瘦,满脸菜色。还好那时农村里没有哪一个有“三高”,肚子里仅有的一点脂肪都被山芋“刮”光了。秋冬时节正是县和公社中小型水利工程施工时,那时民工在工地上,整天挑着泥担,吃着萝卜饭粥,肚子里没有油水。有个知青告诉我:一次生产队派他去慰问民工,带去了20斤大米、20斤猪头肉,还有青菜,十个民工一顿把这些慰问品全吃光了。就是说每个民工平均吃掉了2斤大米的米饭和2斤猪头肉,还有青菜汤。一位当年的民工回忆起那时的情景,至今感慨万千:“肚里没有油水,不吃没有力气啊!”立冬后,天气一天天凉了,山芋没吃完,已经舍不得吃了,因为这时胡萝卜该收获了。记得生产队上集体食堂时,顿顿萝卜粥,还很少吃干饭,要吃干饭也是萝卜饭。就算那萝卜粥,是照见人影儿的,只见碎萝卜,难见几粒玉米糁儿。开饭时都不想往食堂跑了,我和母亲对这种萝卜饭粥吃得都怕了。后来集体食堂解散后,胡萝卜还是伴随着我们度过了一段难忘的岁月。我和母亲把分回来的胡萝卜拆洗干净后,切成碎丁,放在箔子上晒干。留着来年青黄不接时与玉米小麦一起炒焦屑。同时把萝卜切成长条状,晒干了煮饭煮粥。有时萝卜分得太多,来不及切,就把萝卜和缨子一起打成一个个小把,扔到屋子上,或者晾在绳子上晒。就是春节蒸馒头时,小麦面粉馒头是用来待客的,那数量是很少的,同时也用萝卜做一部分饼叫“年饼”用作充饥。我们带到学校去的零食就是晒干了的萝卜条,那味道还是比较好的,有点儿像柿饼,吃在嘴里味道甜甜的,很有筋道,是充饥的好零食,不过是不能当饱的哦!农家那时的主食充满了瓜菜代,但是一旦来客了,农家人还是十分客气,可以用米在粯子饭中间插一点米饭,家里的大人和小孩可是吃不到的啊!我们东台如此粮食缺乏,可是到东台来乞讨的乞丐还是很多,有时门前来了一批又一批,据说是邻近的兴化县的。我在半饥半饱中度过了长身体的那段难忘岁月。如今,饥饿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但那段岁月带给我们的历练终身难忘,它时刻激励着我们莫忘过去,永向未来。作者简介

  徐良观:江苏东台人,中共党员,已退休,返聘于镇宣传办,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盐城市作家协会会员,东台市杂文学会、新闻学会、摄影家协会会员。《青春百合》文学丛书主编,先后在《中国教师报》《中国教工》《中国中学生报》发表言论和通讯二百多篇,在《大江南北》《扬子晚报》《江苏自学考试报》《盐城晚报》《东台日报》《海韵》等报刊发表散文100多篇,并在《江苏教育报》《盐阜大众报》《盐城晚报》《东台日报》发表新闻作品500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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