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不语

  陆非语走在城郊的一座小村庄里,生逢乱世,刚刚被军队洗劫过后的村庄,仔细搜找一翻能找到不少有价值的东西。

  他推开残破的门,手上抱着七零八落的玩意儿,走进一栋看起来算得上秀美的二层小楼。他四处翻找着拉开一个柜子,赫然间发现里边竟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抬起头来怯怯地看向他。

  他打量着柜子里的人: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丫头,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脏兮兮的,脸颊上挂着未干的泪痕,依稀能辨认出皮肤的白皙细嫩。她有一双极其好看的如秋水般澄澈干净的眼眸,此时正静静地望着他。

  对视了几秒后,他毫不犹豫地关上柜子转身就走,突然身后柜子里传来肚子“咕咕”的叫声,他的步子越走越慢,到楼梯口的时候停顿片刻,终是又折了回去打开柜子问道:“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他拉着小丫头的手腕一路上走得飞快,小丫头踉踉跄跄地被他拖着走。他先去当了刚刚找到的东西后带着她来到了一家包子铺前。

  包子铺里站着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头,老头抬眼看了一眼他和旁边的小丫头,隔着铺子抬手就扇了一下他的头:“哪儿拐来的丫头,赶紧给人家送回去。 ”陆非语瞪了木老头一眼,往包子铺上一靠,随便抓起一个包子扔给小丫头,又抓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城南边村里捡的。”木老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脸上现出些许悲悯的神色,没再说话。

  陆非语吃完包子,转过身把小丫头往前推了两步:“先养在你这儿。”木老头抬手又要打他:“你小子成天给我惹麻烦!”陆非语敏捷地一闪身躲了过去,木老头竟也没再说什么拒绝的话。

  陆非语俯下身拍拍小丫头的肩膀:“丫头,你就先住这儿,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说完,陆非语站起身来就转身离开。刚走出去没几步,他就被一只小小的手拉住,来不及反应间,就感觉手中被塞进了一个质地温润的东西,他低下头,就看见手心中静静地躺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手边的小丫头眉目清浅,努力地抬起头跟他对视:“小哥哥,谢谢你。”

  因为小丫头出奇地懂事,养起来只是添一双碗筷,倒也不怎么麻烦。陆非语平日里混在城中的帮派间,一开始只是偶尔想起来了来看她一眼,渐渐地却也像是养成了习惯似的每过两三天就会抽着空去陪她一阵儿。

  小丫头爱吃德福巷里的枣泥糕,他就认认真真地一分分攒着钱,在去看她前给她买上两块。他拉着小丫头坐在街边的台阶上,从怀里掏出细细包好的枣泥糕,看着小丫头惊喜的笑意点亮隽秀的面容,也忍不住跟着她笑。小丫头捧着枣泥糕咬了一口,又递回到他的嘴边,他摇摇头假意现出嫌弃的神色:“我才不像你们这些小丫头一样爱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小丫头执意要让他尝,他轻轻地咬了一口,细细密密的甜在他的唇齿间化开,他看着小丫头明媚的笑颜,心中漾起一丝温暖。

  小丫头爱听故事,他不认字,却惯会装模作样,拿着一本他自己也看不懂的书,滔滔不绝地给小丫头讲着自己曾经经历或听说的事。小丫头目光清澈,认真地望进他的眼眸。

  小丫头爱坐在铺子前的台阶上发呆,他知道她是在盼着他来。那天他突然想起已有阵日子没回去,飘着细雪的寒夜里,他刚走到包子铺前的拐角,就看见包子铺微弱的灯光前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远远地看过去,单薄地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缩着身子稍稍有些颤抖。

  木老头从包子铺里走出来,拍拍小丫头的肩膀:“外边冷,进去吧。”小丫头微微抬了抬头:“哥哥已经好些天没来了,外面那么乱,他会不会出什么事?”木老头不以为意地拢了拢身上的衣服:“那小子灵着呢,谁出事他都不会出事。进去吧。”小丫头摇了摇头:“我再等等,说不定哥哥今天会来。”

  陆非语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又是心疼又是柔软。他缓缓地向前走了两步,出现在了街口。他转过身,看见她的眼眸中有光一点点升起来。他走过去,脱下身上的外套给她裹上,拉着她进到铺子里。

  陆非语握住小丫头的手指,入手是冰一般没有温度的寒凉,他板起脸想训她两句,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心中又化作一滩柔和的春水。把她的小手包进手心等着它渐渐回温,无奈地捏了捏她的手宠溺道:“下回不许了。”顿了片刻又补上一句:“我往后再来勤些。”

  不知不觉间,小丫头渐渐化作陆非语心头的牵挂,心底的柔软,心中的温暖。

  时光流逝。

  陆非语懒散地靠在包子铺前,静静地看着坐在台阶上的小丫头。小丫头的头发随意地低低扎在一起,几缕拢不上的发丝随风招摇,她穿着稍显宽大的素白衫子,露出纤细的脚踝,她的面容白净,一双灵动的眼眸望着街上人来人往。陆非语恍惚间意识到不知不觉中小丫头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他站在那儿看了许久,突然开口对木老头说:“我想送小丫头去学堂。”木老头愣了片刻,抬头直起身子看着他说:“咱们哪儿来的钱送这小丫头上学?”他沉默了几秒后淡淡地说:“钱的问题我来解决,你给她准备些上学要用的东西吧。”

  说完,他直起身来走到小丫头旁边,揉了揉她的头,小丫头抬起头,亮晶晶的眸子闪闪地盯着他,他温柔地极轻地笑了一下,离开了包子铺。

  陆非语走后没几天,城中悄无声息地换了天地,原本在城中叱咤风云的几大帮派一夜之间被悉数剿灭,城里最大的长官成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北边来的什么张总司令。

  陆非语再回来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一辆汽车驶进窄窄地小巷,街巷里的人纷纷惊呼着又惊又羡,而陆非语平静地坐在汽车后座,双手交叠放在腿上一言不发。

  车子在包子铺前停下,车窗摇下来,他转过头,目光对上木老头惊讶的眼神,微微一笑:“稍微收拾一下东西。”他缓缓将目光移向端着一屉包子的小丫头,笑意映入眼底:“跟我走吧。”

  陆非语带着他们来到一栋二层小别墅前,他没有要下车的动作,只是说:“我还有些事儿要去处理,你们先进去休整一下,里边的佣人王妈会帮你们安排。”一直沉默的司机突然开口恭敬道:“陆副官,您吩咐去办的入学事宜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就差入学的小姐的名字了。”陆非语目光移向小丫头,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后柔声道:“在这样的乱世,求的不过就是个平安如意,就叫陆如意吧。”

  他刚准备移开视线,小丫头便突然按住了他的手,他愣了一下,对上小丫头水汪汪的眼眸,心下了然,他拍了拍小丫头的手背,温柔地说到:“我晚上会回来吃饭,记得帮我告诉王妈。”

  陆非语目送着他们走进别墅,唇边的笑容渐渐熄灭,他声音冷冽:“加强这附近的安保,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知道是什么结果。走吧。”

  陆非语公务日渐繁忙,陆如意进了学堂之后也有了许多课业,但无论如何忙碌,他们都必定会不约而同地回家吃晚饭。陆如意会叽叽喳喳地讲述着学堂里的事情,木老头静静地听,陆非语也会难得温柔下来,露出笑意。

  而最近陆如意却常常在晚饭后很久才姗姗归来,陆非语问起来时也只是嬉皮笑脸吐着舌头说是戏剧社有排练,陆非语派人去调查,也的确证实她在学堂里,他便也没再多问。

  那天街头突然暴发学生游行,陆非语被派前往镇压。匆匆逃跑的学生人群中,陆非语赫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陆非语的眉头紧紧蹙起,他一把拉开车门,用力地把门甩上,一边上膛一边向着那个身影走去。他一路上向天上放着空枪向前走,很快就到了那个身影旁边。

  陆非语面容严肃地攥住陆如意的手腕,陆如意条件反射地挣扎,回过头来看见陆非语时明显地愣住,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陆非语扯着陆如意走近车子,把陆如意塞进车里,陆如意此时终于反应过来,挣扎着就要下车,陆非语疲于阻挡,冷冷地低吼一声:“坐下!”

  陆如意轻轻一颤,顿了片刻后终是缓缓地坐了下来,陆非语深呼吸了几下后开口:“你怎么会在这儿?”陆如意垂着眼眸低头看着手指:“这不应该我问你吗?”陆非语皱了皱眉,就看到陆如意的眼底蓄起了泪水:“叛徒。”她的声音很小,却异常清晰,路飞鱼沉默了片刻后冷声对司机说:“送她回去。”然后又看向窗外对陆如意说:“以后不许了。”说完,便起身下了车。

  那之后,陆非语和陆如意就陷入了冷战。陆如意依然会去参加学生游行,但在陆非语暗下属意的保护中从未出过任何危险。

  直到那次陆非语的办公室门被敲开,下属慌慌张张地告诉他陆如意和一批学生被一起关进了监狱,陆非语才突然意识到学生运动已经深深触及了张总司令统治的根基了。

  陆非语匆匆从办公室赶往监狱,层层通融之下终于见到了监狱里的陆如意。一通麻烦之下脾气已消了大半,此时看到蜷缩在监狱角落里的陆如意发丝凌乱地垂下,青涩的学生装上沾满污渍,素白的脸颊上有几道泪水流过的印记,更是没了半点脾气,只余下一腔心疼。

  陆如意看到他,扶着墙一点点地站起来,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话,泪水就先一步落了下来。陆非语的心被揪住,他缓缓走到她的面前,轻轻地把她拥在了怀里,一下一下慢慢地抚摸着她的后备给她顺气儿。

  那天陆非语把陆如意接回了家,哄着她吃了些东西就又哄着她睡下了。

  第二天清晨,陆如意小心翼翼地溜下楼梯,踮着脚尖跑向门口。手指触到门的瞬间,身后传来了陆非语冷冷的声音:“你去哪儿呀。”陆如意心头一颤,僵硬地回过头来看着他。陆非语已经走下了楼梯,此时正在低头整理自己衣袖的扣子,他的声音依旧冰冷:“我现在去处理议事楼前闹事要求放人的学生,怎么?你也有兴趣去欣赏一下吗?”

  他的目光冰冷地落在她身上,陆如意清澈的眼眸中复又蓄起了泪水,她冲过去拉住陆非语的衣领前后摇动:“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她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滑落,她攥着他的衣领:“国难当头,难道我们不应该为国献力吗?你居然还在为那群人做事!就算你不为国家,难道你忘记你和我的家人都是怎么死的了吗!”

  陆非语看着陆如意泪流满面,片刻的沉默后,他缓缓抬手握住陆如意的手腕,他紧紧地盯住陆如意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道:“陆如意,我今天告诉你。我不在乎国家是兴是衰,我只在乎在这个乱世我们要怎么平平安安地活下来。我也不在乎过去在我们身上发生过什么,我只在乎未来我能不能有能力去保护我们。我同样不在乎别人怎么样,我只在乎我们。陆如意,你以为我愿意?如果不是我替他们做事,你以为我们怎么会有今天!”

  说罢,他冷冷地唤来家丁:“从今天开始,小姐禁足在家,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门。”顿了一下他补充道:“把人给我看紧了,要是你们不小心把小姐放走了,就别怪我的枪不小心了。”

  几个家丁上前把陆如意围住,陆如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凭什么这么对待我!”陆非语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整理自己的领子,头也不回地从她身边走过,出门离开。

  陆如意还是跑了出去。

  陆非语找了各方的人通融,最终只得走进张总司令的办公室。

  陆非语在办公室里待了数个小时,再出来时他沉默着在车上坐了许久。久到司机几乎觉得陆非语已经化成了一座雕塑之时,陆非语开了口:“木老头的骨灰盒就放家里吧。”司机小心翼翼地应着:“是,陆副官。您现在准备去哪儿吗?”陆非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抬头看向窗外,然后他叹了口气,淡声道:“去监狱。”

  陆非语又一次从监狱里接出了陆如意,在到家之前,陆非语一直沉默不语。

  直到车开到了门口,陆如意跟着陆非语走到家门前,陆非语突然转过身来,他提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他的声音有些空空的:“如意…”他低垂下眼眸:“木老头走了。”

  陆如意睁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他,他有些近乎乞求般地开口:“这几天,能不能好好在家里陪陪我?”陆如意心中酸涩,她强忍着泪水抱住了陆非语,把头埋在他的胸前,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几天,每天早晨陆非语会端着做好的热腾腾的早餐温柔地叫陆如意起床,陆如意会挽着陆非语的手散步到德福巷前买一包枣泥糕,陆非语会在晚上坐在陆如意的床边一边用自己的手给她暖手,一边给她讲着以前发生的故事,然后温一杯牛奶让她喝下,再哄着她睡下。甚至,他们还一起学着木老头的手艺做了一次包子,结果却只打打闹闹弄的房里身上全是白花花的面粉,做出来的成品实在是有些端不上台面。

  在那个格外冷的寒夜里,陆非语依旧热了牛奶给陆如意喝下,然后拍了拍陆如意的胳膊帮她把枕头放平让她睡下,陆如意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不由得笑了起来,心中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觉得温暖留恋。

  陆非语也跟着轻轻地笑了起来,他笑起来时有几分清朗的少年气混着几分成熟的低沉,棱角分明的面容在床头灯的橘光下柔和了些许,透着不可思议的俊逸与温柔,陆如意向来知他生得好看,此时却也忍不住看得有些怔愣。

  陆如意怔怔地盯着陆非语看,陆非语的笑容渐渐定成美好的弧度,他微微俯身,掐了掐她的脸颊,然后缓缓站起,弯下腰靠近她的脸庞。

  分明是极冷的天,她却无端感觉到身边的温度在一寸一寸地上升,逼迫她红了脸颊。她看着他薄薄的泛着粉色光泽的嘴唇离她的嘴唇越来越近,近到只有几毫米的距离,近到她已经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他却终是只轻轻地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那么轻,那么轻,轻得好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她睁开眼睛,便直直撞进了他温柔地能将人溺死、让人甘愿沉沦的目光中 她听见他诱哄般低沉温淳的声音:“小丫头,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平平安安的,但我现在才发现,其实我的愿望应该是你能平安如意。好好睡一觉吧,以后不许在哭了,晚安。”

  陆如意觉得有些不对劲,可陆非语的声音轻缓,她努力睁开眼睛想要记住陆非语此刻的面容,可她的眼皮却不听使唤地越来越沉,终是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窗外的光线透过纱帘照进房间,把房间晕染成一片乳白的色彩,陆如意恍惚着睁开眼睛,微眯着双眼迷茫地望向窗外。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银白色细小的雪花,那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她起身走出房间,推开陆非语的房间,里面没人。她又推开书房,也没人。

  她像是一夜之间失去了情绪和痛觉,面无表情地走向楼梯。下楼梯的时候,她看见陆非语身边的下属手里拿着一个信封走了进来,她在楼梯上站定,淡声开口:“他呢?”他的下属愣了一下,低下头恭敬地回答:“陆副官去执行任务了。”

  她缓缓走下楼梯,在那下属面前站定,目光冷冷地锁定他,逼视着他:“抬头看我。”那下属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匆忙移开视线,她一字一顿地说:“告诉我,什么任务?”那下属被她突然迸发的气场所震慑,犹豫了片刻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般说道:“张总司令说,上前线冲锋陷阵的军人的妹妹必定不会有违党内的纪律,可以特赦不杀。”

  陆如意如同被雷击中般定在了原地。她摇着头试图欺骗自己:“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带走,他只是出去一下,晚上或者几天之后就会回来,对不对?”他的下属犹豫着开口:“小姐,陆副官昨晚已经跟着最后一队上前线的军队走了,您就别再自己骗自己了,陆副官的确除了带了一块玉佩贴身放着没再带别的东西,可他真的已经走了呀。”

  刚刚暂时隐匿的痛觉一瞬之间翻江倒海般悉数上涌,将她淹没,她整个人像是在无底的冰冷的湖水中无尽下沉,难以呼吸。她的泪水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无法克制地滚落,她大口地喘着气放声哭泣,终是缓缓蹲坐下来紧紧地抱住自己失声痛哭。

  那之后的一整个冬天,陆如意没再踏出家门半步,像是为了报复陆非语的不辞而别,陆如意终日以泪洗面。不是看到一本书就突然流泪,就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哭一整天。

  张总司令每月会派人送来一个信封以维持家用,王妈也依旧留在房子里照顾陆如意的起居,可惜空旷的屋子里就只剩下陆如意一个人。

  漫长得像是永远也不会过去的冬天还是过去了。

  门前老树抽新芽的日子里,陆如意缓缓地走出了房间,走下了楼梯。她的头发低低绾起,一席深蓝色的旗袍衬得她略显憔悴的面容愈发白净得近乎透明,柔软的春日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低垂着眼眸看不清神色,但王妈只觉她周身仿佛一夜之间拢上了一层安静的纱帐,连空气进去都似乎会停止流动。

  陆如意抬眼看见王妈,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意:“王妈,不用担心我。我想好了,我要等他回来。”一字一句,极尽珍重与认真。

  他或许明天就会回来,又或许永远不会回来,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会一直等,知道等到他出现在门口,脱下外套来披在我的身上,然后握住我的手柔声说:“下回不许了。”

  我一定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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