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

  又是一个雨天,坐在公交车座位上的我,竭力按耐,活跃的思绪,几度幻想跳出车窗,淋个通透。其实今天下雨的消息,昨天就知道了。想着雨后会有,带着湿润泥土味的,新鲜空气,兴奋的忘我。理论上呢,带伞最佳,不带会略显酷些……这套奇葩的逻辑,算是为自己出门不带脑的辩解了。

  石家庄的好天气不是很多,不过加上雨天就好多了,连视野都开阔不少呢。这个工业化的城市,比起家里,略显干燥些。只觉,从发梢到指尖、肌肤,再到鼻翼流动的空气,每一寸都极度缺水。

  刚上车时,天空泛起,几朵偏暗色的云。淅淅沥沥的,雨珠很小,连地面的尘土都没来及淋湿,就不见了。带上耳机,又自觉的摘掉一只。这次不是因为酷,是为了改掉屡次,坐过站的“毛病”……刚眯上眼睛,就听到一个很甜的声音。“妈妈,雨,下雨了”“嗯,知道了。只许看,不准伸手哦。”

  这横空出世的小奶音,不由的让,我睁开了只眼睛,顺着声音的方向瞄去,在我右边前排,靠窗的位置。一个3岁左右的小妹妹,专注的看向车窗玻璃,向下流淌的雨水。我不由得想到小时候学过的一篇课文。

  文章讲述一家人,在一次游玩中,遇到了大雨。爸爸妈妈把仅有的雨衣,给了小女儿。小女儿说,我不是最弱小的,说着用雨衣,遮在了,小铃铛花的上面。这篇故事感动了我很多年,大概只有从孩子的视角,才能体会到,自然附上灵魂的样子。这关心细微而真挚的,有热爱亦有疼惜。

  就这样安静的想着,一阵凉风袭来,雨滴吹在脸上,很凉,也吹散了我慵懒的困意。我专注的打量着,这个萌宝,白又肉的小脸,微泛黄的小卷发,整颗心都被她萌化了。

  她扭头看向妈妈的时候,余光敏锐的搜索到了我的窥视,好个机灵的小丫头。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好奇打量着我。我呆在那里,竟有些不太好意思。那感觉就像做了坏事被发现一样。

  好在,外面突然加大的雨声,把她的小心思吸引了去。我也扭头,看向窗外。享受这片刻的温馨与满足。

  车继续行驶着,不知过了多久。妈妈给小姑娘套上外套。轻轻叮嘱几句,就牵着姑娘的手,向后走去。车站住后,妈妈停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快速脱下自己的外套,三下五除二,就抱起包裹的“粽子”一般,的小不点。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含糊。

  手机一连震动了几下,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刚打开微信页面,电话就甩过来了。得,是亲哥,没错了。胆肥了,怎么不回消息?带伞没,知不知道外面……故作镇定的我,忙回复,带了,带伞了,也带外套了。不得不佩服,自己一个机灵,躲过了后面一连串的枪林弹雨。

  电话那边的质问,戛然而止。我甚至能看到手机那头,哥哥脸上凝固的表情。草草嘱咐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还没来及窃喜,窗外,哗哗的雨声,冰冷的冲刷玻璃上的污垢,也捎带冲刷我凉凉的谎言。早知道雨这么大,还不如被骂几句,啧啧啧……嗝

  说不定到下车,雨就停了呢,用最后一丝侥幸,鼓励自己。坐稳,赏……赏雨。

  这样想着,车就到了站。要不,再坐几站。没来及,推敲,就打了退堂鼓。这趟车,下站停是火车站,天色有点黑,到车站还下雨的话,一时间回不来,怎么圆谎哩。

  狠了狠心,三步化两步的,下了车。秒变落汤鸡,“爽……真爽”。规规矩矩的站在,公交站牌下等车。然而,这个天气,想挤上车,实属不易,等待的二十分钟里,我收到了4,5个来自公交车司机的,礼貌微笑与挥手。那微笑的内容,大概是。亲,挤不上了,等下一辆吧。

  酷是自己选的,走吧,淋一场,满足你。

  我走的很快,裤腿的泥,应该甩的也老高。不过无所谓了,毕竟这勇气可嘉嘛。一路上,我看到,大大小小的商铺下面,挤满了躲雨的人们。当然他们也关切的,看着我。那目光,我不太敢解读,也许更多是疑惑吧。

  有几次想停下来,买吧伞,但是每走一步,都咯吱咯吱,往外挤水的鞋,实在不忍心踩踏,店铺锃亮的地板。就那么犹豫着,走过了很多铺子。到后来就忘记这个想法了。也可能是雨在逐渐,变小的因素吧。

  过了两个立交桥后,手脚已经冰凉,看着远处高高伫立的楼房,熟悉与温馨感,让我重新燃起了斗志。这条街走到头,拐个脚就到家了。我加快步伐,以冲的姿势前进,那姿态应该不是很好看,不过已无暇顾忌。

  走在我前面的人们,似乎察觉到了,我同他们的异样。纷纷自觉的,给我让出些许空间。我穿过人群,大踏步向前走着。虽然没有仔细去看,但是余光,还是瞥见不少,不用拿伞,也不会淋雨的女孩。心里有一丝丝,被虐到的感觉,如果用羡慕与嫉妒,来衡量的话,前者应该更多些吧。

  隔离草坪上,掉落满地枝叶的柳树,在风中,来回摆动着,它婀娜的身姿,像极了低调中的嘲笑。阿嚏……完了,这酷摆过了,我喃喃自语。就在此时,我敏感的耳朵,收到了,一声来自正后方的轻笑。这么尴尬的事,都被人听去了。直觉,脸上一阵发烫,一直延续到耳根。不用照镜子,我知道脸红了,而且到耳朵了。

  我加快步伐,只觉那声轻笑,是对我狼狈的写照。走出几步后,第六感察觉到,与此同时多了,另一个加快的步伐。而且,就在我身后。

  一把伞,横空顶在了我头上。姐姐,一起吧。声音穿过空气,传至耳膜。很干脆,略带磁性。我缓缓转身,目光一点点,向上巡视,一双白色的人字拖上,随意卷起的牛仔裤腿,没有任何褶皱的白色体恤。哇,是我喜欢的风格。

  中分刘海,不算太尖的下巴,微挺且不太高的鼻梁,拼凑在在一起,刚好可以用英俊,来评价的脸,还略带青涩的气质。

  直到对视的一秒,我都以为,是错觉。回答起来,居然还有些结巴,好在表达是完整的。我已经湿了,就不用,不用打伞了。而且,没几步路就到家了。那双乌黑的瞳孔,大概解读出,我竭力维护的狼狈下,敏锐的自尊。

  他忙说,没事,我也就几步路,雨还在下,就一起吧。可能是,匆匆来往中,路人不太自然的眼神,也可能是,大男孩面对,女生时的羞涩。他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不太自然。我不好,再说什么。点头说,好,一起。

  虽然动作很轻,但我依然能发觉,他一直在试图拉远,与我的距离,并把伞向我这边倾斜,可能是想让我放轻松些吧。不过,我很快就,甩掉了,这没来由的拘束感。

  并行的途中,我们被几个小朋友,挡住了去路。他们走的很慢。虽然俯视的视角,只看到了晃动的大伞,偶尔也露出后脚跟。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囧。看,小朋友都记得,出门带伞。不过很快,又有点飘,嘻嘻,我也有,还有人打着哩。

  我不是石家庄的。嗯?

  见他开口,忙回答,我也不是……

  说了一串,我发现,他这句话,好像只是个开头。就尴尬的,立马闭嘴,说,还有呢……

  他笑笑,接着说,我是保定人,如果你以后想起我。要记得,是保定人好哦。虽然是打趣的话,不过的确让我,在这个凉嗖嗖的天气里,感到莫大的荣幸与温暖。正说着,就走到了街尾,雨也在这时停了。

  他收起伞,我意识到,要分开了。说了再见,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看着他的背影,很挺拔。像极了,记忆里的一个人。我忍不住,冲着背影,说了声谢谢。他回头微笑着说,没事,快回家吧,并挥手示意。我认真的回敬一个微笑,然后转过身,一溜烟跑回了家。

  电梯打开的一瞬间,四目相对,求生意识极强的我,瞬间想到了跑。但是,好像来不及了,跑的了和尚,也……。做好听训准备的我,呆呆站在电梯口,等候发落。哥哥手里拿着的雨伞和粉色外套,实属打脸。意外的是,哥哥看我高兴的,跟个没事人一样,竟轻松的笑了。

  傻站着干嘛,回家,赶快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你嫂子早就做好饭了……也许是心情好的原因,也许是逃了顿骂,竟听着这些唠叨,极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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